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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麼?」弗萊婭和皇太子齊聲追問道。
「哦, 具體內容記不太清, 但是教宗冕下有句話還挺有意思的。」西里爾想了想, 漫不經心地道, 「大概就是『神會原諒你,所以我今晚送你去見神明』?」
另外三人再次沉默:「……」
不管是對教宗心懷芥蒂的皇太子、對教宗好感度極高的弗萊婭還是原本就將教宗當成心靈支柱的科爾溫,在這一刻都遭受了極大的心靈衝擊。
但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面對很可能犯下殺人罪孽的教宗,三人在這一刻首先感受到的卻不是震驚以及怒火,而是一種更微妙也更難以言明的情緒。
就在剛才的這個瞬間裡,教宗冕下仿佛從那個一直溫柔淺笑的虛浮幻影中抽離了出來,被天神賦予了一絲真實而又鮮活的溫度。
就像黑白的肖像畫被染上了明麗的顏色,那個聖潔光輝的身影回眸望來時的眼神不再是空洞虛無的溫柔,還有些許興味盎然的任性與狡黠。
弗里德皇太子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他無法否認,在這一刻,他如釋重負。
一直以來,弗里德皇太子都在努力避免將教宗當做「神明」來看待,執著地維持「教宗是偽善的」這個觀點與偏見,或許就是為了證明教宗還沒有超脫人類的範疇。
畢竟,比起一個永遠保持旁觀者立場、沉默微笑地注視世間的神明,擁有自身喜惡與欲望的偽善之人並不可怕。
「信息核對完畢,名單上被紅墨水劃掉的名字,與『貴族離奇死亡事件』中的受害人是對得上的。」科爾溫幫助弗萊婭對了一遍名單,弗萊婭這麼匯報導。
「如果有西斯利的證詞和這份筆記資料,哪怕是教宗也會被帝國追責。」告解聖事的目的是寬恕而不是懲處,顯然,教宗的行為已經違背了教廷的職責與義務。
「但她是怎麼做到的呢?」弗萊婭再次提出了質疑,她的直覺在這個案件上派不上任何用場,可能是因為手法太過複雜的原因。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出回答,哪怕是親身經歷過一次謀殺的西里爾也是如此,他派遣紅痕的情報員關注布朗男爵,卻依舊無法還原他真實的死因。
「在聽到教宗的那句話後,我特意派人留意第一位死者布朗男爵。但是根據線人的匯報,布朗男爵的確是自己翻出了圍欄,離奇無比地死在了池塘里。」
哪怕是黑魔法的心理暗示以及命運詛咒都不可能達成這種結果,前者無法達成這種戲劇性的效果,後者則無法立刻生效。
「你們那邊有什麼發現嗎?」弗萊婭刻錄了筆記後,便捧著幾本書籍,低眉順眼地跟在科爾溫身後朝著日曜殿走去,看上去就像一名剛入職的祭司。
「沒有,老不死的把自己的家打掃得很乾淨。」西里爾回應道,「不過,聽到了一些『有趣』的談話。」
西里爾說完便切出了頻道,讓弗萊婭和科爾溫能夠實時地聽到另一邊的聲音。從低沉年邁的聲線可以判斷出,談話的人至少是資歷在主教級別以上的人物。
「我說過很多次了,拯救蕾切爾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下一任光明聖女已經出現了,蕾切爾遲早變成沒有神力的廢人!與其為了她和魔王對上,還不如想辦法挽回一下教廷的聲譽。要是可以,最好讓她死在魔王的手上,到時候安排人吹捧一下教宗的『自我犧牲』,想辦法從皇室手中將下一任光明聖女搶過來!」
有人破口大罵:「該死,要不是蕾切爾那個蠢貨說什麼星隕之人不足為懼,我們又怎會落到這麼被動的境地?」
有人不以為意:「魔王入侵事件絕對有內鬼作祟,這件事情到底調查清楚了沒有?實在不行就把這件事扣到別國的頭上,反正也不是我們打仗……」
有人忿忿不平:「要不是苦修士……哪裡輪得到蕾切爾囂張到今天?一個貧民窟里的孤兒,要不是長老院,她以為自己能夠登上教宗之位嗎——?」
粗魯且包含惡意的言語透過刻錄石從另一邊傳遞了過來,那些話語中背後代表的深意令人不寒而慄,教廷早已腐爛的內臟再次毫無顧忌地坦露了出來。
弗萊婭的腳步不知不覺地停了,走在前頭的科爾溫更是僵住了身體。
科爾溫一直都知道教廷中的聖職者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清正廉潔,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聽到則是另一回事。
他們怎麼敢——?科爾溫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怒火幾乎點亮他那雙顏色柔和夢幻的眼眸。
而另一邊,刻錄石還在源源不斷地傳遞著魔鬼的低笑:「好了,克勞德,不就是蕾切爾以前拒絕過你的求愛嗎?至於這麼耿耿於懷嗎?」
「如果不是魔王橫插一腳……嘁,當初就不該選中蕾切爾當光明聖女。」
「她那樣的容貌,不當選聖女才可惜吧。畢竟『花』啊,就算保養得再好,一般四五年也就謝了……」
「是啊,那樣多少有些可惜。本以為等到她沒有利用價值後可以……但沒想到她居然有這種能耐,能讓卡德維爾公爵宣誓追隨……」
「說起來,她這些年來也沒少和長老院作對,攪和了不少好苗子吧?『花』和『寶石』都是,否則科爾溫那樣的,怎麼想都應該在『寶石』的擇撿行列當中啊……」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隱藏在走廊暗處的西里爾和弗里德皺了皺眉,哪怕沒能聽明白其中的暗語,但也知道是不好的隱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