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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靈貓的話來說,就是好好的一個美人, 可惜長了張嘴。
你不能指望一隻貓能好好說話,自然也不能指望棲雲真人學會遷就妖魔肆意妄為的本性。
幾乎是在畫平生那句要命的話說出口後,此魔就變成了一堆白森森的碎骨頭, 除了下顎骨還會咔吧咔吧以外, 整隻魔差不多已經廢了。
望凝青從自己的小洞天中取出了蒲團、茶几、茶盞,試圖用這些風雅而又脆弱的東西阻止師父和魔尊繼續破壞雲台, 順便把自己的臉這件事給敷衍過去。
終於能冷靜下來交談後, 魔尊也說出了自己的來意,他請求休戰還要求講和, 並且點明了自己是半魔人, 同時兼具人與魔的血統, 在身為人類的母親身邊長大。
魔尊在說完之後又立刻給出了許多切實可行、有助於兩族融合的政策與方法, 顯然, 這位魔尊的「談和」並非嘴上說說而已,他是有備而來。
望凝青在一邊旁聽, 垂了垂眼, 魔尊的身世是非常具有分量的籌碼,畢竟他暗示了自己的思想觀念會更偏向人族,同時血脈和生養之恩註定了他天然的立場。
但前提是——棲雲真人是那種會被民族大義輕易打動的人。
——很顯然, 棲雲真人不是。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即便是望凝青這個最接近他的弟子都揣摩不到。
變故發生在方寸之間,就像當初宗門大比時那毫不留情朝著弟子刺去的那一劍,毫無預兆地,茶盞裂成了兩半, 案幾被對半劈開,劍風直擦魔尊的臉面。
一身黑衣的魔尊下意識閃身避讓,卻在這一步的退讓後生出了悔意。他不該單槍匹馬要求跟正道魁首談判的,原本這麼做是為了防備那些對魔族心懷恨意的人干擾仙魔兩界的談和,同時也將「說服同族」這件麻煩事推給正道魁首去做。但他卻忘了,一旦正道魁首不願接受,他也會落入同樣進退兩難的境地。
別的不說,只要棲雲真人動手將他斬於此地,對外只說妖魔心懷不軌欲以談和之事謀害於他,那人族只會拍手叫好,不會知曉「談和」的具體內容是什麼。
一腔心血盡付流水,如何不令人感到痛心?
「即便不相信我,閣下也該知曉兩族談和並非一家之事,身為正道魁首,閣下竟毫無大局之念嗎?」魔尊高喊出聲,清朗的聲線已經染上了色厲內荏的喑啞。
棲雲真人眼皮都不抬一下,依舊是那副淡然如雲、緘默從容的模樣。
他伸手將自己的弟子輕輕一推,無形的氣浪便將望凝青席捲而起,輕飄飄地落在了遠處的一朵雲上。
確認弟子已經離開了戰場,棲雲真人拂袖,霎時風雲四起,金光乍現,一卷畫宗自虛空中飛出,如鎖鏈般環住了整片雲台。
魔尊面色微變,他顯然知曉天樞派的仙器之威,當機立斷地斷去一尾,軀殼冒出黑霧,如鬼影般吞掉了畫平生的顱骨,撒腿便朝雲台外跑去。
被留在原地的軀殼化為了漆黑的大貓,毫不猶豫地揚起利爪,朝著棲雲真人撲去。
魔尊的速度快得如一陣陰風,但棲雲真人的速度比他更快,長卷畫宗上金芒閃爍,顯露出無數扭曲而又猙獰的圖樣,觸及那道金光,黑霧頓時稀薄了不少。
這種「消融」的過程十分可怕,魔尊再次自斷一尾,下一秒人已經出現在了百米開外,連斷兩尾,魔尊硬生生跌落了兩個境界。
魔尊已經逃到了金光籠罩的範圍。縱觀整個魔界乃至整個世界,或許再不會有比九命玄貓這個種族更擅長刺殺和逃命,即便是傳承仙器也無法阻止魔尊的離去。
棲雲真人沒有窮寇莫追的想法,他縱身而起,百米之距不過是縮地成寸的一瞬,他一雙金瞳如獸類一般豎起,淡漠被冰冷取代,神性湮滅了人性。
——這一刻的棲雲如同九天之上俯視螻蟻的神明。
成百上千條金色的鎖鏈自畫卷中飛出,封鎖了魔尊的退路。那密結的羅網連蒼穹都被遮住,萬靈如風中微塵,如何匹敵足以遮天蔽日的偉力?
枷鎖鎖住了魔尊幻化而成的黑霧,一根金鎖刺入玄貓的心口,扯出鮮血淋漓的慘叫,一顆縈繞著黑霧的血肉被硬生生拽出了魔尊的身體。
黑霧收縮凝聚,最終化為了一隻巴掌大小的玄貓,從密密麻麻的金色枷鎖中掉落。
棲雲真人沒有注意到,也或許注意到了也沒想斬草除根,那遮蔽蒼穹的金光不斷地閃爍,恍然間竟像是吞吃血肉的妖魔。
望凝青遠遠地看著,大能鬥法不是說笑的,小小的金丹修士要是卷進去,一個細小的刮擦都會令其殞命。
此時塵埃落定,棲雲真人卻仍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望凝青等了一會兒,見不遠處旁觀的人族修士們已經發現了異常準備接近了,便御劍來到了棲雲真人身邊。
「師父。」普一靠近,望凝青立時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棲雲真人站在原地,脊背卻繃得很緊,望凝青抬頭望他,卻見他一雙金瞳毫無焦距,神光閃爍不定。
神性與人性在棲雲真人的眼瞳中不斷交錯,好似掙扎,卻又分不清何種才是真正的清醒。
「尊上。」靈貓此時突然冒頭,帶著些許興奮和雀躍,「尊上,抓住那條鎖。」
鎖?望凝青與棲雲真人對視,的確有一根奇異的鎖鏈纏繞在棲雲真人的右手,但她沒有貿然行動,而是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棲雲真人的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