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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辛苦了。」天機閣主整理好情緒,開口,卻是喚了另一個道號,「忘溯仙君。」
「無妨。」拂世天清殿少門主月缺,不,應該說,未來崑崙派琴劍一脈的長老忘溯仙君負手而立,神情沉著,無悲無喜,「您願意為我卜筮入道恩師的身份,在下已經十分感激。比起我過往近百年來的上下求索,如今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又談何辛苦。」
「唉。」天機閣主聽他這麼說,不由得開口勸道,「在未來,引你走上仙途的人的確便是那位『晗光仙君』,但你們因果已了,你修行的又是太上忘情之道,何必為前世因緣而耿耿於懷?我雖能卜筮出前世因、後世果,但你自未來重生於此,竟占據了自己前世之身,我也深感意外。」
「倒也並非頑執。」忘溯也是輕嘆,「天意弄人,我自誕生初便知道有人一直暗中護持於我,幾次三番救我於險途,在下並非知恩不報之輩,自然感佩於心。」
「但是自從我於修真界立足之後,那人便一聲不吭地離我而去,恩重如山卻無處相報。如今能知道其中的緣由是非,也算了卻我的一樁遺憾了。」
天機閣主見他神情釋然,的確沒有放在心上,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你們前世是道侶,你道消身死,她護持你重回仙途,這也是職責所在。」
「是啊。」忘溯淡聲道,「她為我取道號『忘溯』,想來也是希望我忘記前塵過往,一心過好今生了。卻不料一場災劫,我竟是回到了前世,斷掉的緣,又重新續上了。」
第308章 【第8章】天道眷顧者
天機閣位於蒼山之巔, 擁有修真界八絕之景的「雲霞紅日」。
每到斜陽晚照時分,山巔殘陽似血,紅楓如蝶飛舞。人行走其間便如同浸潤在霞色的潮汐中, 紅塵遙遠, 如夢如露。
冥鳶踏入蒼山地界,踩在腳底下的楓葉發出喀嚓喀嚓的輕響, 仿佛木柴燃燒殆盡時的余焰。
她身邊環繞著翩飛的紫蝶, 所經之處拂來陣陣涌動的暗香, 讓人不禁遐想出佳人的絕代芳容。
然而, 若是有人看見魔尊冥鳶的正臉, 怕是會被嚇得夜不能寐。女子的臉頰自鼻樑骨中間一分為二, 形成了半張全然不同的面孔。
她的半張面孔清麗如畫,美玉無瑕, 另外半張則遍布鬼魅的咒縛, 雖然看不懂字意, 卻隱隱能感受到那漆黑咒縛所透露出來的不祥之感。
但是, 冥鳶更為奇特的是那雙猩紅色的眼眸, 一隻紅眸如霞紅秋水般澄洌, 其中還藏著幾分不知事的懵懂;而另一隻眼眸則猩紅如血,飽含著純粹渾濁的惡念。
「冥鳶魔尊閣下到了。」一隻立于楓樹樹梢上的鳳鳥發出了人聲, 一聲清唳, 環繞著冥鳶上下翩飛,「請隨我來。」
跟著鳳鳥穿過重重花樹, 進入一處峽谷,越是往前, 路便越走越窄。就在冥鳶疑心前方乃是絕處之時, 眼前卻忽而變得寬闊明朗, 又是一番天地。
深谷之中是一處湖心島,島上建了一座雅致的小亭,此處風景幽靜美麗,正適合閒暇時分邀請一二友人在此飲酒小酌,玩一支飛花令。
天邊紅日,兩岸紅楓,若是從高處往下望去,這裡簡直像一碗盈著落日的美酒。
冥鳶踩著青石小橋,走過潺潺小溪,亭中已經坐滿了人。東道主天機閣主的理念是眾生平等,所以不分修為高低,所有人的席位都圍成了一圈。
「魔尊到了啊?」倚靠在小亭邊上,脫了鞋襪將一邊腳伸入溪流的男子抬頭,他一頭暗紅色的長髮昭示著他妖族的身份,獸類的豎瞳藏著幾分野性的兇惡。
當代妖主狐遲陽,本體為塗山金狐,是一種喜結善緣、擅長為有情人牽紅線的狐仙。但這位妖主是塗山的叛逆兒,生平最喜歡剪別人的紅線。
「天機老頭這次可大方了,居然把自己最喜歡的清淨地貢獻了出來。」狐遲陽將浸在水中的腳抬起,白皙的腳趾靈活地扭動了幾下,「我都想住這兒了。」
「阿彌陀佛。閣主為人好客,想來也是為了讓諸位看在如此美景的份上,能夠坐下來平心靜氣地交談吧。」一旁身穿白衣的和尚雙掌合十,正是天音寺的佛子。
白衣佛子說完,笑語晏晏地看向魔尊冥鳶,語氣真摯地道:「冥鳶閣下,別來無恙。您看上去氣色不錯,天干遇正印,卻有偏忌神之相,恐有桃花劫。」
冥鳶負手而立,神色不動,妖主狐遲陽已是大嗤一聲,探頭過來,指著自己道:「喂,和尚,你剛剛說我是什麼來著?」
佛子微笑:「閣下有桃花劫。」
狐遲陽手一伸,指向佛子對面面若寒冰的玄微上人:「他呢?」
佛子依舊微笑:「桃花劫。」
「他呢?」狐遲陽又指向小亭外正摟著白虎的脖子盯著湖面、和自家老夥計一樣對著湖裡豐腴肥美的靈魚垂涎三尺的游雲散仙。
佛子笑容不變,毫不心虛地道:「也是桃花劫。」
「你!給自己算一卦!」狐遲陽指著佛子的鼻頭,語氣中的不滿已經快滿溢而出了。
「……」這一回,佛子倒是難得地沉默了一下,他半垂著眼帘,唇角含笑,「桃花劫。」
「哈?」妖主大嗤一聲,也不再貪戀清涼的湖水,爬起身來大聲道,「你這禿驢,驢嘴吐不出象牙,怕不是佛心不靜,所以見誰都是桃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