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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里本是宮中的女房,在丈夫喪去後便來到了白川家,成了白川彩子的乳母。自己沒有孩子,便將白川彩子視作自己的孩子。
「彩子做噩夢了。」白川彩子將臉埋在乳母的懷中,悶悶地道,「彩子夢見父上不要彩子了,說彩子身體太弱,彩子不願嫁給將軍大人,要讓人來代替彩子……」
「姬君!」
桂里更加痛心了,她的公主如此體弱,在大奧中要如何生活?若不是因為彩子容貌才情過人,恐怕也沒辦法在家主的諸多孩子中脫穎而出。
「不會的,姬君,您可是家主大人的骨肉,沒有人能代替您的。那竹內不過是外來的孤女,哪配和您相提並論?」
「可是父上不是讓桂里桑去妹妹身邊了嗎?」白川彩子攥住了桂里的衣擺,「桂里桑也要離開彩子了嗎?」
「怎麼會?」桂里急忙否認,俯低了身子說道,「只是去教導那粗鄙的武家女什麼是貴族的禮儀罷了。」
彩子坐起身,有些擔心地道:「妹妹的禮儀很不好嗎?禮儀不好,父上會趕妹妹出去的吧?彩子可以教妹妹的。」
「姬君,您真是太善良了。」桂里感動地道,「那位哪裡能勞您操心呢?姬君,您只要好好調養身體,等以後青殿學習禮儀時,姬君可以跟著在屏風後看看。」
彩子話音一頓:「……我,跟著?」
「是的,雖然是不知禮數的武家女,但青殿的舉止的確很美麗。」桂里道,「姬君的禮儀完美無缺,若是能學會青殿的儀態之美,必定能譽滿平安京。」
「……」
白川彩子緊了緊被褥,許久都說不出話。
「……是,桂里桑。」
……
望凝青在白川家的日子過得十分壓抑。
平安京時代的貴女沒有自由可言,生活被條條框框所拘束,到了一定年紀便只能出現在屏風後頭,不能見其他男性,包括父親、兄弟與兒子。
除此之外,貴女出行必須乘坐馬車,用紗布包裹住頭臉。在家中每日除了和歌俳句,茶道花道以外,也沒有他事可做。
竹內青子畢竟是公主的影子,待遇都是比照家中地位最高的侍女起步,將要受到的教育也和彩子完全相同,受到的限制也比別人要多。
容貌要相似,妝容要相似,行止坐臥都要比照著彩子來做。甚至影子的高矮胖瘦也要與主人相符,白川彩子但凡少吃半碗飯,竹內青子也必須餓上一頓不可。
而白川彩子因為體弱多病,時常胃口不好,竹內青子自然也跟著受罪。
望凝青在白川家生活了一個月,聽得最多的名字便是「彩子」。
彩子怎麼樣,彩子如何如何,你要學習彩子的什麼……
在如此病態壓抑的環境中長大,也無怪乎青子最後養成了那般陰狠毒辣的性子,也無怪乎青子會生出執念,想要搶走彩子深愛的男人。
「只是,白川家還挺熱鬧的。」
望凝青一手提著水井蓋,一手提著一顆被堵住了嘴、掙扎不斷的人頭,用力一甩便將人頭砸在井口上,隨後將喪失反抗能力的人頭丟進了枯井裡。
「有點麻煩。」望凝青取出一張硃砂書就的符隸往井蓋上一貼,井中頓時傳來了瘋狂的撞擊聲,井蓋邊緣也溢散出絲絲縷縷的黑氣。
竹內青子感受不到靈力,但道家真言即便沒有靈力驅使也能退魔。
望凝青看著天邊皎潔的明月,住進白川家那麼久,她一次都沒見過白川彩子,更別提遠在天邊的久我蓮了。
所以,竹內青子這人到底是怎麼完成勾引久我蓮這個高難度任務的?
第117章 【第4章】悽苦小孤女
望凝青並不知道自己一番炫技著實害苦了白川彩子。
而如今是肉體凡胎的青子當然也不會發現, 自己每次上禮儀課時,一旁的房間總是悄無聲息地多出一面屏風。
高估了氣運之子的望凝青還在矜矜業業地學習,將四五分的「雲宮之主」視作了假想敵,唯恐自己一時鬆懈, 命軌就會偏離原有的軌跡。
繪有花鳥螢火的畫扇一點點地展開, 半遮了一張妝容簡素的臉。縱無粉黛修飾, 那眉那眼依舊如水墨暈染而成,嫻靜端雅,清麗不可方物。
不似現今一些染黑齒、畫引眉的貴女, 少女本身的五官就生得太過纖細。柳眉秀唇, 有如冬日清晨的一口薄霧, 精緻得令人心疼。
當她手持畫扇,輕慢起舞時, 即便最苛刻挑剔的女官都忍不住屏息凝視。
「青殿,太美了。你總讓我想起春曙轉白的山頂、晨間飄零的微雨或是積雪未深時飛揚的六出花。」
「那些貴公子真該見見你,見了你,這俗世才有牽掛。」
那位伺候過藤原中宮、名叫花咲的女房,在這短短几個月內, 單是誇讚竹內青子的詩句都攢了厚厚的一沓。
「承蒙讚譽, 御許。」畫扇輕輕一收,蓋住下巴與嘴唇, 少女微微垂首, 靈澈的眼眸自下而上地望來,透著些許矜持與愁緒。
從不知禮數到如今的完美無缺,花咲親眼見證了竹內青子的蛻變,當真應了蟲姬那一句「毛毛蟲的心,深邃又嫻靜」。
花咲最初的輕蔑隨著時間流逝而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純然的欣賞與愛憐。
青殿都這般風姿出眾,真不知那位晴雨姬得有多美?花咲心想。可惜晴雨姬體弱,被白川家藏得嚴實,不然可真想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