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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樓三被雲出岫殺死,這個對燕拂衣而言亦師亦友的長者,依舊用他以前跟燕拂衣定下的暗號留下了重要的情報。也正是因為這人的死,燕拂衣與祁臨澈之間的關係徹底惡化,最終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這個情報揭穿了「妖女」的真實身份——並沒有怨恨滔天、為禍蒼生的紅衣妖女,只有塵埃不染、殺人如麻的白衣劍仙。
燕拂衣半生坎坷,但卻幸在總有貴人相助。燕川一生廉潔,行俠仗義無數,最後留下的人脈都成了燕拂衣的助力,為他鋪平了前路。因此,最後的最後,燕拂衣會尋到自己的生父燕川,在燕川的口中得知了一段往事,當年蘇家滅門一案的真相才得以完整。
靈貓憂心失去記憶後變得沒有那麼冷心冷肺的尊上會下不去手,畢竟樓三與先前的三人不一樣,但事實證明它多慮了。樓三是個優秀的密探,極其擅長消匿自己的行蹤。即便如此,他還是在逃跑後的第十七天死在瞭望凝青的劍下。
為了給樓三留下足夠的時間,望凝青還特意在那小破屋窗外佇立了良久,直到樓三意識到不對時才推門而入。靈貓捫心自問,以尊上的仙姿玉貌,即便她在風雨飄搖的夜晚踏著寒風而來,那場面也是美得幾可入畫。只會讓人想到謫仙下凡,而不會令人想到山中精魅。但原本準備逃跑的樓三看見尊上的瞬間愣是傻在了原地,連逃跑都忘了。
靈貓有些慌,它摸不准樓三跟燕拂衣的暗號是啥,但它怕尊上的劍太快太利,一下就把人給殺了,所以它只能攛掇著望凝青跟人說說話。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反角死於話多。從古至今,擁有絕對力量的反角敗落的原因都不是因為氣運之子的力量,而是死於自己的傲慢。要不是反角自恃強大不屑於斬草不除根,又哪來的主角風吹又生,東山再起?
失憶後的尊上十分聽話,她撐著傘,說了一句她平日裡看來絕對是廢話中的廢話:「夜安,你就是樓三?」
「……是。」樓三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據說他年輕時做密探臥底,被人剪去了半條舌頭,從那之後他便很少說話,「姑娘是來殺我的?」
「你背叛了祁臨澈,被殺也是理所當然的。」望凝青收了傘,將背在背上的琴抱起,拔出了自己的劍,「要聽曲子嗎?」
樓三坐在硌人的床板上,交纏的十指倏地收緊。劍仙的曲子當然不是隨便聽的,曲盡人終,從來都不是一句笑話。
樓三想要拖延時間,他將指甲咬成尖尖的樣子,借著屋內昏暗的燈光在床板上刻字。那是他昔年在教導弟子暗語之時弟子編出來的一套暗號,除了他和弟子以外無人知曉。他還曾嘲笑那個臭小子編出來的暗語像鬼畫符,弟子卻言辭鑿鑿地說「就是要這樣才好,這樣你就算當著別人的面寫字,他們也會覺得你是心煩意亂在畫鬼畫符」,沒想到最後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在這逃亡的路上,樓三同樣留下了許多暗語,他跟弟子有一個月聯繫一次的約定。等到弟子發現這個月聯繫不上人了,他一定會循著暗語找過來。屆時即便他死了,屍體也會蓋在暗語上面,就算屍體被拖走,劍仙看著也不像是一個會耐心檢查破爛床板的人。
樓三正想著如何拖延時間,卻淬不及防之下看到瞭望凝青的正臉。他心中一驚,險些給身下的床板戳了個窟窿。
「姑娘……你與許雲梔是何關係?」
樓三此話一出,靈貓頓時「呃」了一聲,它心想,怎麼會提到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好像在故事的結尾部分才出現過幾次,完全是個背景板。
「沒有關係。」望凝青抱琴而立,輕輕撥了撥琴弦。
樓三沉默了一瞬,卻是道:「那姑娘可知曉,您的音容面貌與十數年前名震天下的江湖第一美人許雲梔生得一模一樣?」
望凝青撫琴的手頓住了,她微微偏頭看向靈貓,卻發現靈貓也很震驚,震驚到一個沒站穩直接從望凝青的肩膀上掉了下去:「不知道,許雲梔是誰?你怎麼知道她跟我生得一模一樣?」
「……」望凝青的問題讓樓三感到有些難言,但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只能如實說道,「許雲梔是百曉生還在時最後一份美人榜的榜首,我曾經是百曉生的心腹,有幸見過那位名震天下的江湖第一美人。姑娘與許雲梔的氣質大相庭徑,但眉眼五官卻極為相似。」
「我不知道,我從小就跟師父一起生活,不知道你說的許雲梔是誰。」望凝青並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皮相,但卻配合著樓三拖延時間的行為,語氣甚至稱得上溫柔,「天下之大,面容相似也是緣分,不必過多介懷。」
此話一出,樓三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靈貓才忍不住提醒道:「小凝青,他是說許雲梔可能是你、不,可能是雲出岫的母親呢。」
原來如此,但他認識許雲梔也不能阻止她殺他吧?這時候攀關係屬實沒必要。
「這段時間以來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妖女』白花就是姑娘你?」
「是我。」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望凝青為殺人而來,甚至提前摘好了花。因為靈貓說樓三的一生沒有太多的過錯,只是壽命將至,所以望凝青摘了一朵送葬的白菊送給他,「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樓三當然有很多想知道的事,就算死,他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為弟子留下儘可能多的線索:「姑娘霞姿月韻,有天人之相,何必自染塵埃,助紂為虐呢?姑娘化身白花,又是為誰而殺人?是為了當年的蘇家?還是為了祁臨澈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