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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的玫瑰鮮紅得可怕。
隔著艾薇的發頂,以利亞的目光穿過安南的肩頭,看見凌空的血月投射下淒艷的輝芒,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僕正靜靜地站在米舍里的走廊。
她站姿端莊,戴著遮擋了大半張臉的口罩,就這麼遠遠地看著以利亞三人所在的方向。
但即便如此,以利亞依舊隔著厚重的口罩,看見了那人裂至耳根、猙獰淌血的嘴角。
——[看見帶著口罩的侍從或侍女,請不要與他們搭話。]
——[城堡內不允許僕從佩戴口罩。]
……
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之聲打碎了房間內的平靜,濃重到令人幾近窒息的香水在空氣中肆無忌憚地揮發。
尼爾森抬頭,卻見原本正在調配香水的蜜莉恩突然彎腰捂住了自己的左眼。她沒有出聲,但克制不住痙攣的身體卻昭示著她正忍耐著劇烈的痛楚。
「蜜莉恩?!」尼爾森猛然推開桌案,朝著蜜莉恩跑去,情急之下他甚至忘記了使用敬語,但想來應該也沒有人在乎了。
「你怎麼了?」尼爾森將她攔腰抱起,遠離了地上那些可能扎傷她的玻璃碎片,快走幾步,將她放在了柔軟的羽絨床上,「發生了什麼事了?」
蜜莉恩沒有說話,她只是蜷著身體,手指死死地扣著自己的左眼。尼爾森見她的指甲已經抓破了皮膚,害怕她傷害自己,只能把她的手用力拉下。
為了防止她繼續傷害自己,尼爾森將五指穿過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交。他用另一隻手撥開了遮擋她左眼的長髮,卻忽而愣住了。
女子絕美且毫無瑕疵的容顏呈現在眼前,那仿佛被造物主所鍾愛的臉上有一絲缺憾的破裂。
但此時,蜜莉恩原本空蕩蕩的眼眶裡突然湧出了大量的鮮血,帶著迷幻香氣的血液從緊閉的眼縫中汩汩湧出,打濕了貼在眼睛處的金色薔薇。
濃稠而又甜膩,馥郁而又充滿了誘惑力,那充溢在鼻腔間的血香甚至蓋過了房間內彌散的香水氣息。
尼爾森渾身僵硬,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指尖星星點點的潮濕與黏膩,原以為那是蜜莉恩的汗水,但如今看來可能全是蜜莉恩左眼淌出的血水。
「尼爾森……」懷中的女人低弱地呼喚著他的名字,她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被抽離,「帶我去花園。」
「……祂離開了原有的軌跡,有人……違反了規矩……」
尼爾森到底不是尋常人,他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了下來,將蜜莉恩攔腰抱起,反問道:「跟你眼睛流血有關嗎?」
如果有關,他當然會帶她去,但如果沒關係,她就應該在房間內好好休養身體。沒有任何事值得她以這樣的狀態去繼續操心。
「……帶我去。」蜜莉恩艱難地點頭,她緊緊地捂住左眼,卻沒法遏制不斷淌出的血水,指縫都染上了殷紅的痕跡,「摘一朵白色的花……」
尼爾森果斷作出了反應,他迅速撞開門扉,抱著蜜莉恩朝著花園奔跑而去。走廊上空空蕩蕩,沒有守衛的侍從,也沒有等待傳令的侍女。
蜜莉恩的鮮血越流越多,順著下巴滑落,打濕了她的脖頸與禮裙。
尼爾森闖進了蜜莉恩的花園,不等他空出手來,被他抱著的蜜莉恩已經掙扎著起身,抓住了一支還沾染著露水的白薔薇。
……不是尼爾森的錯覺,在蜜莉恩摘下白薔薇的瞬間,空氣仿佛都扭曲了一剎。
蜜莉恩的左眼不再淌血,她抬起頭看著凌空的血月,神情卻依舊不算明朗:「還不行……」
蜜莉恩示意尼爾森將自己放下,她掙扎著落在地上,將白薔薇塞進了尼爾森的手中。
「幫我個忙,尼爾森,帶著這支白薔薇,去米舍里的宮殿外找紅房子裡的人。他們不會說話,也不會戴口罩,他們會知道怎麼做。」
「那你呢?」尼爾森攥緊了那支白薔薇,「你現在這樣,還想去哪?」
「我會跟你解釋的。」蜜莉恩折下一隻紅色的娜塔莉月季,提著裙擺轉身,「記得,他們不會說話也不會戴口罩,如果不是,不要把花交給他們。」
蜜莉恩交代完,手持著那支鮮艷的月季,匆匆跑出了花園。
第226章 【第15章】深庭惡之花
以利亞與那帶著口罩的女僕對視的剎那, 在一瞬的眩暈後竟出乎意料地冷靜了下來。
如果人的理智能夠具現化為數值,那以利亞就可以發現自己本該呈現斷崖式下跌的理智在岌岌可危之時突然回升,穩穩地回到了原有的位置。
冷靜。以利亞攥拳, 心想,回想過往輪迴收集到的情報吧, 一定可以找到破局的契機的。
以利亞儘可能自然地收回了視線,將目光重新聚在了安南的身上, 但一直注視著他的安南卻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男孩平靜的面容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這時候也顧及不了其他了, 安南嘴唇微微一動,無聲地詢問道:你看見了?
以利亞眨了眨眼睛, 捏緊了汗濕的手心, 不等他回答,安南身後已經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了。
要怎麼辦?以利亞低頭, 儘可能地不要去在意那逐漸靠近的身影, 目光落在艾薇手中緊握的紅玫瑰上。
招惹到「祂」可從來都不是能夠一笑而過的小事,要知道, 非人的怪物並不通情達理,殺人時也不會只針對犯錯的人,自然也不會好心地繞過被牽連的無辜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