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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武道大會當天。
托遠山侯的福,望月門的弟子們沒敢小瞧瞭望凝青,給她安排了靠近遠山侯的上座,哪怕她籍籍無名。與他們同座的都是名震一方的泰山北斗,其中便有望月門的太上長老燕回,以及曲靈寺第二位慧字輩的大師慧悟。
慧悟老和尚年歲不小,此時正雙目緊閉,手上不停地捻弄著佛珠。他外表看上去年紀不過天命之年,眼角的細紋淡淡的,身旁跟著兩名武僧弟子,靜靜地坐在位置上,自有一種寶相莊嚴的威勢,令人不敢小覷了他。
「慧悟是慧遲的師弟,已經隱世避居多年、不問江湖了,但他當年在江湖上的名聲可比慧遲還要響亮。」靈貓蹲在望凝青的耳邊,低聲耳語道,「他修的是佛門最為正統的大日如來掌和金剛不壞之身,曾經以一己之力蕩平了平湖十八山寨的水寇,證的是怒目羅漢之位。他隱退江湖多年,今日卻重新出山,一來是不想讓外人因慧遲的死而輕視了曲靈寺,二來則是想找出殺害慧遲的兇手。」
不得不說,慧遲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曲靈寺里,對於曲靈寺來說是個莫大的打擊。若沒人能敲山震虎,恐怕江湖人還以為曲靈寺是什麼能隨意來去的地方,心裡自然也敬重不起來。而如今江湖盛傳慧遲的死與拜月壇聖女月時祭脫不了干係,慧悟聽聞此事自然要前來一見。
「已經開始亂了呢。」靈貓幸災樂禍地搖了搖尾巴,「也不知道祁臨澈什麼時候反應過來,推波助瀾一把。」
望凝青聽罷,便沒在繼續關注慧悟了,轉而看向了另一邊正在跟幾位江湖名宿侃侃而談的太上長老燕回。燕回不過三十餘歲,正值青壯,五官端正俊朗,看上去也是個年少風流的人物。在靈貓的絮叨之下,望凝青知曉燕回的身份特殊,他雖然年雖不大,但輩分卻委實不低,只因他是燕川的嫡傳弟子,如今崑崙望月門掌門人楚賢的師叔。
只看燕回的名字都知道,他與燕川關係匪淺,事實也是如此,燕回是燕川撿來的孤兒,不僅收為入室弟子,還讓他隨了燕姓。
「但是呢,當初燕川出事之後,在背後攪風攪雨逼死師娘的人就是燕回。」靈貓咧了咧嘴,那張毛茸茸的毛臉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笑臉,「燕回雖然是燕川的入室弟子,但其習武的資質還不如幾個親傳。要知道,入室弟子可是被師父視為『家人』的存在,地位自然要比『親傳』高,論親疏遠近,也是燕回關係更近一些,但燕川雖然疼愛這個弟子,可在其他事務上卻更倚重有能力的親傳徒弟。」
再加上燕回資質不足,參悟不透望月劍的奧妙,覺得燕川藏了私,心裡不忿,便忍不住走了旁門左道。
恐怕燕回當時也沒想過會真的逼死師娘,他只是想從旁慫恿一下外人,好套出望月劍秘籍的下落。卻沒想到師娘性烈如此,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自刎以示清白。這事鬧得太不好看,燕回也藏得很深,只是不知道燕川是不是察覺了什麼,大概也是對這個宗門和這些弟子們寒了心,所以才一走十年都沒有回來,也不知道燕回後悔了沒有。
不管是慧遲還是燕回,其實都能算是徹徹底底的壞人,但從某種層面上來看,他們比單純的壞人更加面目可憎。
「一個為了贖罪而出家,一個因為愧疚而自暴自棄,連掌門之位都拱手讓給了師侄,以為這樣就能彌補過錯。」靈貓嘖嘖有聲,「他們做好人、做壞人都不夠徹底,作惡時畏手畏腳,行善時滿懷功利。這讓那些苦主們如何是好?他們若是壞得徹徹底底,那苦主們大可殺了他們告慰亡靈,但偏偏他們幡然悔悟,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自己原諒了自己。只剩下那些苦主,都被困在噩夢一樣的過去。」
「所以啊,小凝青,你可千萬不能像他們這樣躊躇猶豫,一定要壞得明明白白,知道嗎?」
「明白。」望凝青點了點頭,「我又並非承擔不起罪孽,所以大可不必為我找藉口。」
「沒錯,就是這樣!」
以武會友是一件風雅之事,即便是比武也不能爭得頭破血流,因此武道大會採取的是登榜的方式。所謂的登榜,就是有意要奪得名號的人可以去領一張牌和一截桂枝,示意自己想要「登榜」。持牌之人可以向場中任意一人提出挑戰,最開始所有人的排名都是一樣的,但是第一場挑戰開始後,勝者將成為榜一,敗者成為榜二。而之後其他持牌人想要登榜,便得選擇挑戰榜一或者榜二,以此類推。
這個規則其實對大部分人來說都很友善,因為不喜爭鬥的可以選擇不登榜,而榜單只會排出前三,所以就算不在榜上也不會覺得丟人。
但是再如何慎密的規則,都是有可能會崩盤的。
武道大會宣布開始之時,一名青年劍客自信滿滿地越眾而出,直接將手中的桂枝插在了掛著高行遠令牌的花瓶上。
場中一時陷入了死寂。
「哇哦。」靈貓咋舌,「這就叫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嗎?」
武道大會長達五天,為了讓所有人盡興,自然是從低到高、從弱到強一點點地打上來。畢竟對於大部分少年俠客來講,就算他們無法登上最後的榜單,但在那之前,能在榜單上留下一個名字也是非常榮耀的事。那些真正的強者一般不會在第一天出手,也不會有人那麼不識趣地去挑戰這些難以跨越的大山。因為大家來武道大會是為了揚名立萬的,又不是將臉皮丟給別人去踩的,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