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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帖上言明玄石散人自感大限將至,又是無門無派的孤孑散人,為了傳承道統,誠邀有緣人前往山赤水天,即便不能如願也能得到玄石散人送出的厚禮一份。
這張請帖就如砸進平靜湖面的岩石一般,霎時掀起了軒然大波。
一位散仙的道統傳承,即便是天樞派這樣的名門都不得不重視三分,更何況是那些修行著三流功法、連金丹門檻都摸不到的小門小派呢?
各大門派在外遊歷的弟子都被召回了宗門,原本向寄陽也不應該成為例外。
這段時間,向寄陽和流螢實在經歷頗多,他們二人來到滄國後發現此地風貌大改,印象中繁華興盛的國都籠罩在一種無言的壓抑之中,處處暗潮洶湧。
滄國的百姓閉門不出,唯恐惹禍上身,向寄陽和流螢二人最終依靠著過人的容貌氣度得到了一戶人家的接待,一番波折後終於問出了滄國發生的變故。
衍王昏迷,太子攝政,妖道禍國,民不聊生。
受人愛戴的國師死於朝堂傾軋,貧民百姓無不提心弔膽,誰家有年輕貌美的女子或是童男童女都要藏得好好的,唯恐被妖道以祈福的名義抓去生祭。
知道向寄陽是來自天樞派的仙長之後,那戶人家中年歲挺大的老婆婆當場就跪下連磕三個頭,老淚橫流地求他們救救滄國,救救百姓。
向寄陽接取的任務看似只是簡單的斬妖除魔,實際卻涉及了一國政事。對此,他早已習慣接下的任務水深百尺,流螢卻被其中的兇險驚得瞠目結舌。
「老人家,你可知劉漓此人?」向寄陽聽聞老人的訴說,心裡已經有數,便直接詢問起了白靈長老要找之人的下落。
老人聞言一呆,喃喃道:「這、這……兩位仙長是來尋國師之子的?」
向寄陽點了點頭。果不其然,劉漓正是國師劉索的孩子。
老人家見狀,便趕忙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交代了個清楚,原來,劉漓乃國師劉索與亭候嫡女於雅之子,少有才名,文武雙全,是美名滿京都的濁世佳公子。
但天有不測風雲,一朝風雲幻變,國師身死,妖道為禍,天之驕子被貶為逆臣之後,其母於雅為保護這個孩子,不幸成為了妖道的祭品。
如今,劉漓去向不明,只知道人還活著。但小小年紀便遭逢如此劇變,心態失衡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原來如此。」向寄陽聽完前因後果,容色依舊淡淡,他如此雲淡風輕的態度看得老人心中忐忑,「那便勞您帶路了。」
此話一出,流螢不明所以,老人卻面色微變,噗通一聲再次跪地,好半天都不敢吭聲。
向寄陽卻收斂了最開始對待長者的禮遇。滄國妖道當政,人人畏道士有如蛇蠍,這戶人家卻敢給他們開門。再說了,一介貧民百姓,哪能知道這麼多朝廷密事。
向寄陽所料不差,老人的確並非平民,她曾是衍王身邊的女官,負責照料帝皇的衣食起居,衍王出事後她被太子下罪,念在她服侍多年的份上只是貶為庶人。
向寄陽和流螢入城之時並沒有刻意掩蓋自己的身份,老人認出了他們道袍上的銀杏,知道他們來自天樞,這才請他們過府一敘。
「國師小兒被老身藏起,唯恐遭了妖道的毒手。」在向寄陽的層層逼問之下,老人不得不將自己的目的交代了個清楚。
「她說的是真的嗎?」流螢眼睜睜地看著向寄陽施壓逼問,震撼之餘,又覺得小尊主真不愧是兩位尊主的孩子。
「一半一半吧。」向寄陽冷淡地道,「藏了不少話沒說,但眼下知道這些,已經足夠了。」
向寄陽不信衍王都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一介宮女還能憑藉「往日情分」抽身,更不信被貶為庶民後的女官還能在妖道的虎視眈眈之下救出被視為眼中釘的國師之子。
向寄陽和流螢見到了被老人家藏在密室中的劉漓。正如老人所說的那樣,那是一位氣度出眾、看著便教養良好的兒郎。
乍逢家中驚變,劉漓也沒有垮掉,他文成武就,早已打磨出了一顆堅韌的心臟。但這樣的七尺兒郎,在知曉向寄陽和流螢的來意後還是忍不住通紅了眼眶。
「家母苦心孤詣,只盼我平步青雲,然,不報此仇,枉為人子。」
換做是平日,向寄陽是懶得管別人家的恩怨情仇,怎奈滄國妖魔已非人禍,那禍國的妖道是位金丹後期的散修,身為正道第一仙門,天樞派責無旁貸。
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向寄陽到底是被牽扯進了皇朝糾葛之中。其中艱險與是非實在不足為外人倒也,好在三人有勇有謀,最後也都化險為夷。
三人之間的感情與羈絆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考驗中逐步加深。
對於早就習慣單打獨鬥的向寄陽而言,這次的歷練十分新奇,但感覺並不算壞。
最後關頭三人面對已經心魔深重半墮為妖鬼的修士,險些被孤注一擲的妖道重創,是隱靈村的人橫插一腳,救下了還只是個凡人的劉漓。
向寄陽也不得不承了這段情分。
三人殺死了墮落的妖道,一切塵埃落定之時,那個真正在背後操控一切的人才走到了世人的面前——竟是傳言中被囚於深宮、昏迷不醒的衍王。
「果然如此。」向寄陽並不覺得意外,「無怪乎一介貶為庶人的女官還能這般靈活機敏,想來背後都是人王在掌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