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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凝青看著衛朱曦的背影,很難說得清眼前之人是鬼還是妖。
就望凝青目前知曉的情報,衛朱曦似乎擁有植物一樣的寄生能力,能將某個地方變成自己的地盤。
在這個領域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瞞不過衛朱曦的眼睛,而她能靠擴大植株的種植範圍來延展自己的領域,換句話說,皇宮也只是大公主的幼巢而已。
如果衛朱曦能在公主城中種滿鳳凰花樹,那整座城池就會被打造成無堅不摧的堡壘,除非有人一把火將城池燒了個乾乾淨淨。
「不會有人那麼做的。」衛朱曦對好友提出的假設很不滿意,「得罪我、得罪齊國有什麼好處嗎?」
「誰知道呢?」望凝青淡漠地說著,她本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衛朱曦不要忽略這個潛在的弊病,「話本故事裡不是常有這種情節嗎?作惡多端妄圖掌控全城的妖鬼,僥倖從城中逃離的柔弱少女和雲遊至此的神秘方士。最終,人憑藉著智慧以及螻蟻般微小的團結祓除了妖鬼,看著大火將一切罪惡焚盡?」
衛朱曦聽罷,卻是忍俊不禁,道:「你討厭死了,我就是話本故事裡的反角咯?那你是什麼?被方士祓除的厲鬼嗎?」
「……」望凝青沉默半晌,覺得和大公主互相傷害簡直是自討沒趣,便隨口了結了這個話題,「誰知道呢。」
「我要是註定死去的反角——」衛朱曦璨然一笑,「那方士一定要生得好看,我才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心甘。」
……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人間的確是在斗轉星移間發生了不少事情。
其一,那位一年前來到京城、名為「穆霽寒」的方士,在這一年間接連破獲了數起京都迷案,在短短數月之內便從一介白身破格成為了闞天監的監司。
傳聞他擅使奴鬼之術,能令死人開口陳述冤屈,又能洞悉陰陽、堪破虛妄,而他用來祓除惡鬼的法器乃是一柄沒有開刃的木劍。
「既非桃木,又非紫檀,唯獨劍上纏繞著一枝春椏,殷紅點點,常開不敗。」
京城中人提起這柄劍便說得頭頭是道,傳聞中方士拔劍的瞬間,妖魔會在清光下化為灰霧,破碎的光斑如琉璃的碎片,冰晶一樣點綴著劍刃上怒放的藪春花。
祓除妖魔之後的方士會將巴掌長的短刃奉於掌心、佇立在光的碎片中進行最後的祈禱。
方士不愛說話,但見過他除魔過程的人都覺得他是溫柔的。
「人世流水七分塵,三分水色在他身。」懷春少女說起那謫仙般的人,都會為此霞染雙頰。
「若我是惡鬼,大抵也會心甘情願地死在他的劍下。」
自深宮那一次的驚鴻初見,望凝青便再沒有見過穆霽寒其人,只偶爾從下人的口中聽見他祓除妖魔的趣聞。
望凝青對尋真問道向來執著,但她覺得這個方士有些古怪。從穆霽寒的發冠以及衣飾不難看出他是一個已經皈依的出家人,可出家人奉行的原則是辭親朋、遠世俗,穆霽寒的行事作風卻並非如此,甚至可以說,他高調得有些嚇人。要知道出家人哪怕是入世歷練,一般也會規避朝堂政事。
望凝青不知道穆霽寒意欲何為,但是他肯定不是為了祓除妖魔而當上監司的。
對此,衛朱曦倒是有些小道消息:「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聽說他在等一個人。」
「等誰?不知道。父皇這麼問過,但他不說,只說時候未到。大概等到自己要等的人,他就會離開帝都吧。」
衛朱曦說起此事,眉宇似有難以開懷的黯色,但很快便也煙消雲散:「放心,他不會影響到我們的計劃。」
話已至此,望凝青也只好將穆霽寒之事放在一邊。昔年種下的嘉禾已經開始推廣,齊國君為嘉禾取名為「青城稻」。
若是糧草充足,兵強馬壯,來年與夷族的戰事便更有底氣以及把握,衛朱曦也能更快達成自己的目標。
其二,比起第一件無關要緊的事,第二件事或許能對望凝青的生活產生切實的影響。
——方知歡懷孕了。
按理來說,方知歡懷孕了是件好事,因為她懷孕後敏感多思,不再隨意出門,便也減少了對柳南木的騷擾。
但是伴隨著方知歡的懷孕,京都漸漸生出了些許閒言碎語,話里話外無非便是柳裊裊與殷澤成親三年卻還無嗣,怕不是犯了七出中的「無子」。
因為這些事只在貴婦圈子裡傳來傳去,所以殷澤並不知道此事。而望凝青對他人的嘴碎並不在意,便也放任了流言的橫行。
一般而言只要不鬧到自己的跟前來,望凝青是不願理會的,但好巧不巧,她又在其中發現了方知歡煽風點火的痕跡。
「真是懷孕了都不能安分。」這三年來,方知歡和殷唯被望凝青打壓得夠嗆,原本看在方知歡懷孕的份上想著放她一馬,沒想到她在孕期都要作妖不停。
方知歡的圖謀倒也不難猜測,無非便是坐實她「無子」一事,柳南木又並非殷澤的親子,之後便能將自己的孩子過繼過來,繼承殷澤的一切。
「給她找點事做。」望凝青不在意別人的眼光與閒言碎語,但不意味著她要當好捏的軟柿子。
望凝青這些年來藉助大公主的勢力也在手底下培育了一批人手,隨口吩咐了一句,自然會有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