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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奶奶:「……」
饒是以她的見多識廣,也驚呆了。
她咽了口口水,問道:「他家願意把女兒給大爺做妾?可大爺還在孝期呢。」
「他家願意等三年出孝。」楊老爺得意地道,又糾正,「不是做妾。」
做個妾確實不用下那麼大本錢,叫姑娘乾乾地等上幾年,風險跟投入都太大了——
周姨奶奶一想,又驚了:「難道要給大爺做正房?」
楊老爺點了點頭,眯縫著眼泡,伸出一個巴掌來:「他家願意陪嫁這個數。」
周姨奶奶:「……」
她腦袋裡嗡嗡地響,響的不是五百,五千,又或者五萬這些數字,而是:「那大奶奶怎麼辦?她——」
她可還活著哪。
是楊文煦的原配正妻。
楊老爺哼了一聲,嘴角下撇:「活不到那時候。」
周姨奶奶怔怔地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楊老爺乾咳了一聲,解釋著找補:「陸氏那身子,你也瞧見了,哪是有壽數的人?我提前替煦兒想著,是我做父親的心意。再說,陸氏在楊家這些年,連個蛋都沒下,我沒叫煦兒休她就算對得起她了。」
周姨奶奶張了張嘴,想說帳不是這樣算的,可再轉念一想,對楊老爺來說,不正是一樣的帳?娶了一個兒媳婦,耗幹了她的精血價值,再娶一個新的,又可以從頭來過,楊老爺做別的生意不行,可這種買賣,已經順手了。
「你別說出去,」楊老爺精明地再度囑咐她,「這是我跟趙家私下的約定。」
周姨奶奶心頭冒著涼氣,勉強笑道:「老爺放心,我知道輕重。只是,大爺不一定同意吧?」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哪有他囉嗦的份。」楊老爺很有把握,「而且趙老爺跟我保證過了,他那個小女兒十分美貌,等我找個好時機告訴煦兒,他會願意的。」
他說著,催周姨奶奶:「不是叫我回來吃飯,怎麼還不叫人擺飯?說了那麼大功夫話,我也餓了。」
周姨奶奶「哦」了一聲,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門去吩咐秋月。
第16章
接下來兩日,楊家算得上安寧。
楊老爺的怒氣似乎熄下去了,不再坐在家裡罵人,常往外跑,回來時都不空手,總攜些盒匣,雖不知裡面裝了什麼,看模樣也價值不菲。
楊文煦聽見下人議論,覺得不妥,先找楊升問了問,再尋楊老爺:「父親收一回趙家的禮罷了,怎能總收?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兒子如今居喪在家,無官無職,幫不了他什麼。」
楊老爺乾咳一聲:「誰想求你辦事了?你太多心了,趙兄不過是與我投契而已,說起來,趙兄的為人處事可比你那精滑的岳父強多了。」
楊文煦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並不太相信,楊老爺連忙眼一瞪,搶先道:「你少管你老子,你房裡的事預備怎麼辦?依著我,就該把你那敗壞門風的媳婦處置了,你捨不得她,也該送到鄉下老家去,免得在這裡受人口舌,連累的一家人臉上都不好看。」
楊文煦一時無言。
楊老爺這話不算無的放矢,沂王府固然雷霆手段,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民間在短暫的噤若寒蟬之後,悄悄地反生出一種新的流言思路來:沂王府出手這麼利落這麼狠,是心急呢,還是心虛呢……
攪風攪雨的人已被抓了個乾淨,後起的餘波可都是民心自發的了。
這不是抓人能解決的,楊家也沒權利去抓。
與兒子陰沉的臉色不同,楊老爺露出了勝利的笑容:「煦兒,你聽爹的,爹還能害你不成?你娘就埋在鄉下,正好叫你媳婦給他守墳去,盡一盡孝心,名聲上也好聽,等過個一年半載,外面消停下來了,再接她回來就是了。」
楊文煦有點意外。
父親這個主意,不算差。
他猶豫片刻:「我再想一想。」
「有什麼好想的——」
楊文煦在楊老爺的嚷嚷聲中往外去了,楊老爺眼珠一轉,吩咐路過的小廝:「把楊升給我叫來。」
楊升很快來了,陪著笑:「老爺有什麼吩咐?」
楊老爺叫他湊過耳朵來,嘀嘀咕咕起來。
楊升聽著眼睛漸漸瞪大,臉色也發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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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時分。
一見到楊文煦邁進院中時的神情,姜姨娘就知道他心緒不佳。
事發的第五天了,對楊家來說,事態沒有再惡化下去,但也沒有變好,那些叫人難受的猜測臆想,窸窸窣窣地存在各個角落裡,無法消失。
「大爺今天見到吳府尊了嗎?」姜姨娘小心問。
楊文煦沒回答。
沒有。
從沂王府抓人後青州知府就沒有露過面了,單純一件流言案不至於此,楊文煦憑自己的官場歷練察覺出來,裡頭連著更大的事,只怕與沂王遇刺脫不了干係。
因為知府的反常,知縣也懼怕了起來,對相關事務能推就推,不敢沾手,外人要見他也變得困難。
楊文煦有一種手腳都被束縛住的感覺,奔波至今,還不知事實真相,無處入手。
倒是有一條捷徑,那就是直接去問沂王。沂王已經回城,這一切必然是他在坐鎮指揮。
但楊文煦不能去。
他不願意給人增加新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