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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監愣了一下:「是。」
他不知太子怎麼會在這時突然提到張懷,一時懷疑是不是這個不爭氣的侄兒又闖什麼禍了。
太子又問:「他隨你去青州沂王府頒過旨?」
張太監隱隱有所感覺,應聲變慢了,卻也不能不應:「——是。他是個不成器的,因為不知禮數,被沂王下令打了板子。」
「他頭回出去,難免出點差錯,多出去幾次就好了。」太子不放在心上,道,「孤這裡,就正好有件事,若辦得不錯,以後孤有的是重用他的時候。」
張太監聽話音,張口就想拒絕——他可以給太子辦點小事、透露點不算機密的御前言語,也可以替太子這裡的問題遮掩一二,但不能真的跟太子裹到一塊兒去。
他是皇帝的人。
始終記清這點,是他能安全至今的重要原因。
但搶在他開口之前,太子已先道:「你叫他再去青州一趟,替孤打聽打聽沂王府的事,比如那些欺凌百姓的,插手民政的,要是有練兵私藏武器的更好。」
張太監瞠目結舌:「這——不是老奴推脫,殿下還是另尋得用的人罷,張懷那小子真不行,只會誤了殿下的事。」
「他辦不成,孤也不怪他,」太子安撫道,「孤身邊的人如今不好輕動,怕父皇發現。外面的人又信不過,你的侄兒就不錯,就叫他尋理由告一陣子假,找不到沂王府大的錯處,弄些小過也行——哼,沂王只想在京找孤的麻煩,卻不想他那王府無人管束了,孤就不信他府里的人都能老老實實的,一個錯也不犯!」
張太監聽得兀自發呆,別說,太子這個主意還真不錯,正面打不過沂王,就繞過去攻他後方,要不是派到了他的頭上,他都一定贊成。
太子又許諾了幾樣別的好處,張太監不想答應又難以回絕,頭疼地從東宮出來後,去皇帝那回了話,拖延了兩天輪到換值,他就索性告假出宮去了。
回到張家宅院,見到已經滿月變得玉雪可愛的小女兒,他心頭的鬱悶總算舒緩了些。
周太太察言觀色:「老爺在宮裡有了不痛快的事嗎?」
這個半路上撿來的外室雖然不大貞烈,頗能體察人意,張太監越來越願意與她吐露點心事:「貴人交辦了件為難的差事,咱家不想辦。」
周太太聽得眼神一閃:這差事要是皇帝交辦的,再怎麼張太監也不會說不想辦,因為他不辦,搶著要擠下他去辦的人多了。
張太監又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宮裡稱得上貴人的不少,但一般的嬪妃之流都不夠格指派他,能讓他這樣的人數得出來。
她怕惹張太監懷疑,不敢細問下去,安慰道:「老爺敷衍一下就是了,辦了辦不成,總不能十分責怪老爺。」
張太監嘆氣:「只能如此了。」
半隻腳踏到那邊船上,下不下來都不容易。
在家盤桓了兩日,他心情好了不少,重新回宮裡去了。
周太太獨自尋思半天,不確定這消息要不要送出去,畢竟有些沒頭沒尾的,正猶豫間,張懷背著個包袱來了。
張太監其實沒叫張懷過來,不過周太太平時吃的用的沒少塞給張懷,張懷對便宜嬸娘的印象很好,這一下要出遠門,就自覺地繞過來說了一聲。
「叔叔叫我去青州辦件要緊的事,得有陣子呢,嬸娘,我沒回來時,你要是有事,就等叔叔出宮再說。」
「……」周太太壓下心中情緒,笑道,「好,你去那麼遠,就帶這點東西怎行,快等會兒。」
緊著把家裡現有的能用上的東西又打了個大包袱塞給張懷,張懷嘿嘿笑著接過來:「多謝嬸娘,嬸娘待我,可比我娘還大方。」
高高興興地走了。
周太太忙打發楊升去找一直留守在附近的孟三。
消息過了兩道手後,傳到了落霞莊。
孟三快馬趕到時,蘭宜與沂王正用晚膳,她聽了,想了一想,就繼續用起膳來。
太子派人往青州的用意不難猜,她也不往心裡去,太子幹這樣的事不只一回了,比如她跟沂王在仰天觀遭逢就算,不過這次用上了張懷——
蘭宜心道,太子精心培養的人手不會都在之前跟沂王的交鋒中損失得差不多了吧?
想到此處,她忽覺未聽見沂王的動靜,一抬頭,才見到沂王冰霜一樣的臉色。
蘭宜有點驚訝。
沂王又不是不知道張懷是什麼成色,以他的城府,何至於動怒。
她不想招惹沂王——說不定就要招來什麼穿衣寬衣的差事,便悶頭不響,繼續把飯吃完。
她自覺已經足夠遠避是非,但「是非」還是在飯後找上了她。
被壓在炕上時,她一下悶得差點喘不過氣。
「你——做什麼。」
她掙扎著推他,沂王才讓開了一點,但整個人仍舊覆蓋著她。
蘭宜聽到他略顯沉重的吐息。
不是別的,是他在壓抑怒氣。
蘭宜心裡意外,才受傷那時他都沒有如此,不便動彈了都要說些瘋話來調弄她,今天已好些了,卻忽然發作,難道青州還真藏有什麼他不能為人所知的弱點或是秘密?
他不把身體的重量放下來,蘭宜倒也不那麼介意,又等了一會,試探問道:「王爺,出什麼事了?」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