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
可疑的女人被押進來了,蘭宜一見,發現雖不是楊文煦,竟也是個熟人。
姜姨娘,姜茹。
與楊文煦一樣,姜姨娘的外貌也沒多大變化,只是眉宇間的神氣黯淡下去,蘊著疲憊和不知從何而來的焦慮。
侍女裡面認得她的只有翠翠,翠翠非常警惕:「你們接二連三地,想幹什麼?我告訴你,你別再想害奶奶了!」
姜姨娘被婆子押著,跪在地上,怔怔仰頭望著主位上的蘭宜,好一會後,才道:「你多慮了,我怎麼可能還害得著大奶奶。」
「你知道就好。」翠翠說著,又糾正她:「不是大奶奶,是王妃娘娘。」
姜姨娘頗為順從,自語般道:「是啊,是王妃娘娘。」
而後不等翠翠再喝問她的來意,她重重磕下頭去:「那就求王妃娘娘高抬貴手,放過妾身吧!」
翠翠莫名其妙:「你說什麼,誰想怎麼你了,娘娘根本沒想再跟你們計較,你們別來打攪娘娘就不錯了。對了,你不是應該在鄉下嗎?怎麼又回來了。」
姜姨娘直起身子,淡淡道:「我去年八月就回來了。家裡要人照料,大爺一個人忙不過來。」
蘭宜想了想,明白了,那時周太太出逃,楊老爺偏癱在床,楊文煦大約是分身乏術,只有把姜姨娘再從鄉下弄回來。
這樣算起來,姜姨娘總共在鄉下呆了還沒半年。
翠翠也想到了這個帳,嘀咕:「姓楊的說話從來不算話。」
不過她如今跟著蘭宜在王府過得很好,也不在意從前那些事了,便道:「那你安分在楊家呆著伺候人罷了,來王銥嬅府說什麼瘋話。」
姜姨娘的面孔終於有一瞬扭曲,楊老爺哪裡是好伺候的主,自從妾室懷著可能的野種出逃,他本來就糟糕的脾氣更壞了一百倍,一天能罵走好幾個下人,他火氣越是大,病越是不好,越是下不來床,因此脾氣就更壞——
楊家攏共也沒多少下人,姜姨娘單是在兩者之間調停,就耗盡心力,還不如在鄉下受罰的時候輕鬆。
但也不全是苦,因為楊家內宅終於完全真正地由她一個人做主了,像她曾盼望過許久的那樣。
為這個願望,姜姨娘不但能忍下那些苦,甚至還敢來王府,向蘭宜當面陳情。
「妾身來,只有一件事求娘娘。」姜姨娘這次沒有伏身,直視著蘭宜道:「求娘娘不要再見我夫君了。」
翠翠大怒:「你胡說八道,明明是姓楊的跑來王府騷擾娘娘!」
「但娘娘見了他,不是嗎?」姜姨娘反問,又轉為懇求聲氣,「大爺之前就在夢中呼喚娘娘閨名——」
不但翠翠,侍女們也一齊喝止:「住嘴!」
蘭宜擺手,看向姜姨娘:「你繼續說。」
她有種感覺,之前楊文煦留給她的違和感,能在姜姨娘這裡得到解答。
姜姨娘便繼續道:「還說什麼生死兩茫茫的話,那日見過娘娘回去以後,更將自己關在書房,晚飯都沒用——」
她頓了下,因為發現蘭宜的眼神變了。
不是悸動也不是厭惡,而只是非常銳利,又帶著像從幽冥間流瀉出來的一絲幽冷。
「楊文煦現在哪裡?」
姜姨娘並不想痛快作答,但在這種無形的壓制之下,下意識道:「他不在家,出門了。」
「去了哪裡?」
姜姨娘這次忍住了沒說,蘭宜直接道:「上京?」
姜姨娘控制不住驚訝的眼神。
她又不由道:「娘娘怎麼知道?他又來找過娘娘了?」
蘭宜沒空跟她囉嗦了,起身道:「他哪日出發,走的水路陸路?——見素,傳板子來。板子來了,你還不說,就直接打,打到說為止。」
姜姨娘驚呆了:「……」
她見到蘭宜遍身綺羅,心裡酸痛之餘都不算意外,她都能說服自己,蘭宜還見楊文煦,她心裡甚至有一分自得,她還能與蘭宜相抗說話,直到這時候,她方意識到,事情跟她以為的完全不一樣。
她那點自得根本是笑話。
蘭宜如能狠得下心,把她打死在這裡都不算多大事。
姜姨娘忙道:「別,我、我說——」
第75章
楊文煦半個月前去了京城。
比沂王還早一些。
姜姨娘其實對於他的去向有些懷疑, 因為楊文煦並未交待為什麼要去京里,只是讓她簡單收拾了點行李, 姜姨娘試探問他, 他不答,多問了兩句,他的態度還變得嚴厲起來。
姜姨娘嘴上不敢再說, 心裡不甘且不放心, 她以自己的見識及直覺聯想到了他之前來王府徘徊的事,疑心與蘭宜有關,所以想來想去後,才會也出現在王府外面。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姜姨娘跪著,低聲道。
蘭宜不語。
她比姜茹肯定,楊文煦確實是去了京里。
雖是隻言片語的描述, 但她曾飄著觀察了那麼久在她死後的楊文煦, 太熟悉他那種似乎深情的做派了。
占盡好事,還要得遍名聲, 人前人後,演得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蘭宜本已覺得楊文煦不對勁,「生死兩茫茫」這樣的悼亡詞句一出, 她再無疑問, 就是前世的楊文煦回來了。
與她重生的情況不同, 楊文煦應該是於夢中得到了前世記憶,他回來的晚了,許多事與他的記憶已經不一樣, 所以他費了一點時間, 理清楚後, 立即就趕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