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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當時一聽,非但沒有氣惱,反而大是歡喜,傳回話說,只盼沂王多派人在周圍轉悠轉悠,產期越近,她心裡越不安定,只怕到時被張太監去母留子,若有沂王府人在側,她就放心多了,好歹求救方便些。
又大為感激蘭宜告知她此事。
今日善時過去,周太太一口答應,又約定好按往常張太監明日就該出宮來了,後日下午,張太監趕回宮中後,楊升將會在遠離皇宮周圍的南城一家茶館等候,到時沂王另派可靠的人去取消息就可以了。
一兩日期限很快過去,孟三順利帶回口信,皇帝心情終於好轉,張太監也是因此才敢告假出宮。
隔日一早,沂王便帶好康王的奏本,進宮去了。
連等待加上實際覲見,將近午時時,他才回到府里。
蘭宜正等擺飯,詫異地發現他臉色不佳。
這可怪了,此前沒有內應,他想做什麼事都做成了,難道這次格外準備了,反而沒成?
周太太給的消息不對?
事關小雲儀和周太太,蘭宜到底多點關切,問道:「怎麼了,皇上沒答應?」
沂王淡道:「答應了。」
蘭宜放下心來,那就沒事了。
她不再多問,安排侍女擺飯。
沂王顧自沉鬱,當著侍女們的面,沒說什麼,午膳用完,洗手漱口後,他跟著蘭宜進了東次間。
侍女們識趣地都留在了外面。
蘭宜犯著困建議:「王爺心煩的話,不如去打坐念經。」
她瞧他以前都是這麼解決的,雖然不大管用。
沂王拒絕:「本王又不是和尚,念什麼經。」
蘭宜:「……王爺不是好修道?」
「今日不想修。」
沂王說著,不客氣地踢去鹿皮靴,上來占據了她一半炕。
蘭宜無語,她已經習慣沂王午歇時過來了,橫豎看他此時心緒,該是不想做什麼,她也就拉過薄被,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壽寧侯今日讓長子上了襲爵的奏本。」沂王躺到她旁邊,以手臂為枕,忽然道。
蘭宜假裝睡著。
「他託了太子代為呈交。」
「什麼——?」蘭宜欲待不聽,到底失聲睜眼。
沂王側過頭來,瞥著她:「本王不想再說一遍。」
蘭宜意識到這件事對他是有打擊的,太子接連失利,終於反擊,這一次,他找准了方向。
二十年太子,畢竟不是白做的。
「托太子的人是誰?壽寧侯,還是壽寧侯的長子?」
沂王一怔,慢慢道:「我不知道。太子只說是壽寧侯府所託。」
他那時意外中有一絲驚怒,當著皇帝不能表露出來,因此也無暇深想。
蘭宜有點猶豫。
沂王看出來,催她:「有話就說,你跟本王,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蘭宜只好道:「我那日壽宴上聽人議論,說皇上心裡最重的人是先皇后。」
她雖幾乎未參與命婦們的談話,但坐在人群中,願意不願意的,多少聽見一些。
沂王:「嗯?」
「那壽寧侯府的日子怎麼會那樣難過。」蘭宜偏過臉來。
在京中沉寂這麼多年不說,壽寧侯重病,府里連根得用的老參都尋不出來,康王曾說過太子不照顧,可皇帝還在,若皇帝稍加照拂,何至於此。
命婦們口中的看重,與壽寧侯府的實際境況其實矛盾。
沂王眼神變幻,似驚異,又似有點冷意,他最終沒有回答,只忽地伸手將蘭宜的臉捏了一把。
蘭宜真是後悔多嘴,瞪他一眼,迅速把臉正回去。
沂王聲音放緩:「本王捏疼你了?」
過片刻,見蘭宜沒有回話,他也不說話了,搶了蘭宜一小截被子搭在自己腰腹上,又尋到她的一隻手握住,然後閉目養起神來。
「……」
蘭宜血氣不足之故,手腳都比常人來得寒涼,他的手掌熱烘烘的,這樣的天氣里倒有些妥帖之感,她忍了忍,便隨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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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沂王府來了位訪客。
是方太太。
方太太沒遞拜帖,直接親至,被引進來後,滿臉怒色,張口便道:「五郎,你別誤會,是我大哥那個不成器的幹的好事!」
沂王這時已經恢復過來,不動聲色地點頭:「我猜多半如此。」
方太太坐下後,喝了茶,歇口氣後,仔細解釋:「父親發過一次卒中以後,擔心自己會變成老糊塗,考慮了一陣子,決定將該交代的交代下去,正好我回來,便召集了子孫,叫我見證,把家產都分了一分。爵位自然該我大哥承襲,父親口述,大哥執筆,寫好潤色過了,按父親的吩咐,該遞去通政司,由通政司遞去大內——誰知道大哥嫌通政司流轉慢,居然去找了太子!」
蘭宜在一旁作陪,很覺得這個理由不成立,又不是緊急公務,聽方太太的口風,壽寧侯府也不存在爭爵,壽寧侯長子這個爵位板上釘釘,那早幾天晚幾天又有什麼關係。
「大哥辦了這事,一直瞞著我們,今天太子到府里傳旨,父親才知道了,當著太子,什麼也不好說,等太子走後,立刻罵大哥糊塗,趕著叫我過來了。」
方太太說著,搖頭苦笑:「五郎,我不瞞你,我大哥真是個糊塗人,他到現在還不知悔改,一心以為借這個機會投靠了太子,府里的情形就能好起來。他太蠢了,太子拉拔誰,也不會拉拔先皇后的娘家,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一把年紀,居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