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頁
「給太太請安。」張太太一邊說,一邊跪了下來。
許櫻似是才瞧見她一般道,「起來吧,你非我家下仆,不必如此拘禮。」
「這是應當的。」張太太走了這許久,腿上總算有了些力氣,自己站了起來,沒想到腳下一滑,又差點跪下,又是姚榮家的扶了她一把,才讓她站了起來。
「這些日子留你在府里幫忙,想必是家裡的事全都耽擱了吧?」
「家裡沒什麼事不是我兒媳婦不能做的,我在家裡也是個閒人,沒什麼耽擱不耽擱的。」
「這樣就好了。」許櫻低頭吃了一口銀耳羹,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道,「張太太既然在這裡住了這些時日,還是捎個信兒,讓張掌柜來接吧……」
張太太聽她這麼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太太您的意思是……」
「雖說您說家裡沒什麼事,可我也不好總這麼將你拘在這裡陪我,讓張掌柜來接你回家吧。」
「是,是,是,謝太太恩典。」張太太曲膝行了個禮,又差點跌倒。
「勞煩你跟張掌柜說一聲,來的時候把三年的流水帳並總帳都送來,我閒來無事,要看帳。」
「是,是,是……」雖說要帳本就是要交權的意思,張太太還是覺得已然比自己料想的要好了。
「這京里的生意難做,說起來也沒賺什麼銀子,淨賠本賺吆喝了……」
「賺了的,賺了的……我雖不知道生意上的事,可這一兩年我們當家的回家裡都是脾氣極好的樣子,並未因生意上的事著急上火,必是賺了的。」
「賺了就好,不賺就要再查帳了……」
「賺了,賺了……我敢拿腦袋擔保,定是賺了的。」
許櫻瞧了她一眼,沒再說話,「來人,送張太太回客房歇著,姚榮家的,你是識得字的,替張太太寫封信回家裡。」
「是。」
待張太太也走了,許櫻叫來了翠菊,「百合把麥穗帶走了?」
「帶走了。」
「把柴房裡的廖嬤嬤帶出來,告訴她想要孫子,就把剩下的東西埋在哪兒了全吐出了,否則我要讓她沒了兒子又沒孫子。」
「是。」
許櫻嘴角帶著一抹笑,她狠嗎?可若非是廖嬤嬤的兒子沒錢還要濫賭喝花酒,又怎麼會被打死街頭,她早就料定廖嬤嬤必定藏了些東西,那些東西本來就是連家的,讓她吐出來,天經地義……
191 拿了我的還回來
許櫻作了個夢,夢裡她似是又回到了山東許家自己母女倆個棲身的小院,她盤腿坐在炕上繡鞋面,母親坐在她的對面,時不時的指點她幾句,窗戶敞開著,一陣和煦的風吹了進來,吹得炕桌上用剪子壓住的花樣子微微顫動,窗外麥芽和麥穗一邊晾曬著剛洗好的衣裳一邊笑鬧在一處,兩個人沒有說官話,而是嘰哩瓜拉地說著鄉下土話,許櫻聽得一知半解,卻見母親笑個不停,「娘,她們在說什麼?」
「那兩個小蹄子在說嫁人的話,一個人講非要生兒子不可,一個人在講若是連生三個沒兒子,就不生了……」楊氏一邊說一邊笑,「屁大點的孩子,想得到長遠。」
許櫻也跟著笑了起來,卻差點被針扎了手……許櫻睜開了眼,扶著肚子翻了個身,掀開床上的幃幔看向外面,天已經蒙蒙亮了,卻不到起床的時辰,遠處的雞鳴和狗吠聲分外的清晰……「麥……」她剛張了嘴,又閉上了,今個兒她這是怎麼了?總想起之前的事,她早就知道人這東西,身為萬物靈長,集天下之惡於一身,便是自小一處長大的都未必真得可信,麥穗再好,也是個不知進退的,早不是小時候那個單純的小姑娘了,自己對她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啪啪啪……」外屋的門不知道被誰輕輕扣響,在外屋守夜的翠菊好似睡得也不沉,沒多大一會兒就起來了,端著燈去開門,小聲問道,「誰?」外面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翠菊好像挺驚訝地說了一聲什麼,許櫻聽得並不真切,只聽見翠菊後面說,「你先回去歇著,等太太起來了我再告訴太太。」
許櫻咳了一聲,「我醒了,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翠菊拿著一盞琉璃燈進了屋,又將屋裡的兩盞燈點著了,坐到了床邊,「太太,麥穗難產死了。」
許櫻聽見她這麼說,愣了許久,「什麼?」
「百合姐叫人入府報信兒,說是麥穗昨個兒半夜難產死了。」
許櫻定定地瞧著外面,現下天光已經大亮,許櫻瞧了一會兒,只覺得眼睛有些辛辣,「孩子呢?」
「是個女孩,挺瘦的,大夫說不知道能不能活。」
「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
許櫻吃了兩口早膳便放下了,抬頭問綠蘿,「張掌柜在外面等了多久了?」今個兒是事情聚在她門口的日子吧,她剛梳洗完畢,張掌柜就架著車,讓人抬著一箱子的帳本來了。
「有一會兒了。」
「讓他再等等。」她揮了揮手示意丫鬟們把吃的撤下去,「姚榮家的……」
姚榮家的低頭過來施禮,「太太。」
「你帶著二十兩銀子到百合家,說是五兩銀子我給她壓驚,就說對不住了,讓她家裡平白無故遇上血災,餘下的銀子讓她替我把麥穗發送了。」
「是。」
「再去看看那孩子怎麼樣了,若是活了下來,廖家又不要,找個積善無子的人家送給人吧。」廖嬤嬤已經把自己存的最後那一點珠寶獻了出來,「廖家若是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