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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一切都有了章程,這才睡下。
第二日許櫻早早的起了床,許昭業在許家的這個小院子是他成親的時候收拾出來的,三間正房,東西各有兩間半廂房,因空曠得時日久了,連朝陽的正房都有一股霉味兒,唐氏的所謂叫人收拾出來了,就是刷了刷牆晾了幾天,那悶了幾年的潮氣豈是晾兩天就能晾好的。
許櫻昨晚由梁嬤嬤帶著,在正房的西屋睡了,沒等梁嬤嬤給她梳頭穿衣,許櫻自己就收拾好了,穿過堂屋直奔母親睡的東屋。
結果母親卻不在,屋子裡的東西都已經收拾整齊了,凳子腳都擦了幾遍的樣子,地磚上的縫都被擦得乾乾淨淨,把屋子收拾成這樣,母親多早就起來了——甚至是沒有睡。
百合見她在門口發呆,推了推她,「二奶奶在東廂房呢。」
許櫻往東廂房跑去,見母親正在幫梔子挑衣服,梔子已經懷孕六個月了,肚子很大,只聽母親說:「這衣服是我懷櫻兒的時候穿的,一直沒捨得扔,你正好拿去穿。」
「謝二奶奶。」梔子福了一福。
「老太太是和善人,你不必怕她,只需要她問一句你答一句就是了,還是咱們商量好的,你是被二爺收過房的,二爺去了之後才發現有了身孕。」
「是。」梔子說道。
這話其實騙不了知道底細的人,不過是說出來好聽罷了,現在都知道是二爺酒後無行收用
了梔子,可這話好說不好聽,不光對死人有礙,對未出世的孩子也有礙。
「娘。」許櫻跳過了門檻,上前牽了母親的手,上下打量著梔子,梔子本來就是個清秀的丫鬟,如今有了身孕養得好,瓜子臉胖成了滿月臉,要說姿色比母親是差得遠了,可並不醜,就是大著肚子還是姑娘打扮有點礙眼,許楊氏跟許櫻大約是一個想法,「張嬤嬤,你幫梔子把頭髮盤起來吧。」
「是。」
他們這邊正預備著呢,就聽樵樓打了更鼓,到了該去見老太太的時候了。
許楊氏牽著許櫻的手,身後跟著已經做了婦人打扮的梔子,走出了自己的院子,這一條巷路窄窄的一條,只有幾間門開著,往來的人都是一張張陌生的臉孔,瞧他們的表情多數是認得這一隊身著素服的人的,可許楊氏和許櫻都是兩眼一抹黑誰也不認得。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裡,各屋的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只聽有人通稟,「業二奶奶來了。」
老太太的正房雖說按照行制也是三間,左右卻連著各三間的偏廈,屋宇也比許楊氏現在所居的小院開闊多少倍,兒女孫輩按著排行把屋子站得滿滿當當,許老太太董氏此時是兒孫滿堂,重孫子都不知道抱了多少個了。
聽說業二奶奶來了,想起孫媳婦外加侄孫女董氏說的那些話,老太太昨天剛升起的慈悲心腸犯起了嘀咕,這業二奶奶也實在是命苦了些,許昭業也是不懂事,做到通判也沒往家拿多少銀子,雖說許家家大業大不差孤兒寡母那兩雙筷子,可若是帶了一身的晦氣回來卻不是什麼好事,更不用說唐氏自進門起就因為許昭業母子受了不少的委屈,她老太太人老了,不能把二兒媳婦得罪得太狠。
她這麼想著,臉上就帶著三分的冷淡,許楊氏牽著許櫻給老太太磕了頭,「給老太太請安。」
「起來吧。」老太太眼睛花了,遠遠的看見許楊氏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媳婦,穿著白綾綢掐藍牙的夾襖,白綾綢裙子,肚子老大……「你身後這是誰啊。」
「回老太太,這是二爺留下的一個通房,肚子裡已經有了二爺的骨血。」
許楊氏這一句話,激起了千層浪,人人都以為許昭業無子,他中舉人時得的那些投田,他這些年當官攢的家業,早晚是同族親眷的,左不過養著他的女兒到成年打發出門子,許楊氏一個寡婦就是多雙筷子的事,誰想到竟然多了個有孕的通房。
也不怪他們驚訝,許昭齡媳婦剛生了孩子,哪有心思去通報這一路上發生的事,這是許家的人第一次聽說還有一個懷了孕的通房這回事。
「哦?」
不管別人怎麼想,自己早逝的孫子有了後,老太太還是高興的,「快領過來讓我看看。」
許楊氏鬆開許櫻,親自扶著梔子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拉著梔子的手打量著她的肚子,「好,好,肚子是尖的,是男孩,是男孩。」
「孫媳婦也是這麼看的,只是吃不准,還是老太太眼光毒。」許楊氏說道。
「你年輕,哪有我見得多,我猜女人懷胎那是一猜一個準。」老太太說道,她又抬頭問梔子,「多大啦?」
梔子低著頭答了,老太太不由得笑了,「嗯,好,好,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就是你們二奶奶的大功臣。」
「媳婦這些年求子就是無果,本以為真是命苦無後了,誰知道二爺去後這丫頭竟然有孕了,想來也是天可憐我,不讓我到老了無依無靠。」許楊氏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嗯。」許老太太拍了拍許楊氏的手背,心想這個苦命的孫媳婦確實沒有苦命到底,好歹許昭業留下了個有孕的通房,「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守著孩子過吧。」
「是。」
「你寡婦失業的,又帶著兩孩子,處處都要錢,月例銀子原是五兩,我再給你加二兩,就從我的私房出。」
「多謝老太太體恤,二爺在時就常念叨老太太最是慈善,他自幼多承老太太的教誨,這才有了後來的前程……誰知未曾孝順過老太太幾天,他就去了,他這一去撇得我們好苦啊。」許楊氏一邊說一邊跪到老太太腳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