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頁
想了這種種事,許櫻心裡那淡淡的委屈也慢慢的散了,熙熙攘攘無非利來利往,血緣之親也不過如此罷了。
「外祖母你何必如此憂心,如今外孫女有一個做了知州的大舅舅,日後自有外孫女的好處,大表哥有狀元之才,外孫女卻沒有做狀元夫人的命,外祖母你保重身子,才是我們母女之福。」
許櫻這一番話不止屋裡的楊老太太嘆氣,屋外的楊老爺子也是感嘆不已。
「你大舅舅年近不惑,胸襟氣度竟不如你……」
「大舅舅年近不惑才升上五品官,是天大的好事,外祖母理應高興才是,就算是為了我們娘三個的將來,您也要和大舅舅和好如初啊。」看書就到~~~
楊氏心裡也有疙瘩,見女兒大大方方的勸解著母親,暗中也覺羞愧,自己是為人母的,竟沒有女兒的胸襟,「是啊,娘,大哥不是那些個不認親眷之人,他如今也是有臉面的朝廷大員了,親戚朋友來了這麼多,您怎麼樣也要給他這個面子才是。」
楊老太太點了點頭,「若非看在我的好女兒,好外孫女的面子上,瞧我能饒了他們誰。」她說這話揚高了聲音,在窗外不知聽了多久的陸氏和花氏面面覷,陸氏先別過了眼睛,向守門的婆子使了個眼色,守門的婆子這才大聲通報,「老太爺、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來給您賠罪來了。」
到了晚上飲宴之時,楊老太太陸氏和楊氏扶著,帶著笑臉出來了,眾親眷自是知道這一番的爭執解了,她喝了兒子、媳婦敬的酒,這才稱了乏回去歇著,一場晚宴總算圓圓滿滿的辦了下來。
到了夜裡,楊純孝與陸氏夫妻湊在一處說話,提及白天的事也是感嘆,「我只道櫻丫頭是少年老成,如今聽她一番話,思慮之周得嚇人,你也不必再多想,國良配不上她,她也未把國良放在心上。」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子,被表哥退了親,母親與外祖母帶著再續前緣的心思,卻被別人半路攔了姻緣,怕要大哭大鬧尋死覓活,可許櫻偏偏一副並不介懷的模樣,反倒跟長輩講起了道理,這樣的女子聰明得快要成了精,陸氏對退親之事,不但沒有悔意,反而多了慶幸。
「唉,你也不必再說別的了,這次我能逢凶化吉,又升了官職,全賴舅兄們周全,國良又得了舅兄們的賞識,舉薦去國子監讀書,大有前程,訂親之事順李成章,咱們夫妻對小妹和櫻丫頭好些便是了。」楊純孝沒有陸氏想那麼多,經過最近的事他也想明白了,在朝堂之上想要立足,不結黨,不使心計是不成的,此一時彼一時,做了官就要有做官的樣子。
當夜許櫻留在外祖家過夜,睡到半夜之時,只覺心中氣悶,披了件衣裳出了屋,都說人情淡漠世事多艱,被人這般嫌棄,許櫻心中豈能似面上一般的平靜無波,上一世她被人嫌,是因為是無父無母無權無勢只能仰人鼻息的孤女,這一世她被人嫌,是因為她太厲害能幹,可硬要讓她選一樣的話,她寧願自己厲害能幹些。
她坐到院中的青石條凳上思想著這些事,一時間竟有些想笑,展家使盡手段一為她姓許能牽制義父;二為她能幹能支撐門戶。楊家不要她一是因為她無權無勢;二是為她太能幹。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一個個都算得精得很,展家罷了手,楊家倒因禍得福得償所願,可見得哭著喊著要跟她有牽連的人沒有好下場,離了她的,倒有了好報,她也算是個不吉之人吧。
她正這麼想著,不知從哪兒飛過來一個石子,打在她的肩上,許櫻抬頭看,卻見自己所居的小院的女兒牆上,竟坐了個人,「誰?」楊家並非是許家似的深宅大院,只是一家三代人住著的兩進宅院罷了,今日有些個外客留宿,莫非哪個酒鬼喝多了酒,走迷了闖到這裡來了?
「小聲些。」那人說罷,竟一躍而下,「是我。」
今日是滿月,那人雖穿了件藏藍的衣裳,細看眉目卻清楚得很,「連師兄……你怎麼在此?」
「不止我在,茂松書院有些頭臉的都來了,攀附嘛……自然是宜早不宜遲。」連成璧笑道,他這人說話,總帶著三分的諷意,讓人聽不出真假,「倒是你,半夜不睡在院子裡笑,嚇得我差點丟了魂,隔著花牆看到了是你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裡,你難不成是因為楊國良氣得得了失心瘋?」
「是啊,我失心瘋了,大喊一聲有賊,讓你被亂棍打死如何?」
「我被打死了事情倒小了,就怕打不死,你又被冤一個夜半與男人私會的罪名。」旁人說這話像是威脅,連成璧說這話,卻是在嘲笑世人看事只看表面。
「如今世人都知我背信棄義與落難的舅家退了親,舅家渡過了劫難官升一級,我又恬著臉來求續前緣,被舅母弄了個好大一個沒臉,真懶上了你,也不知道是誰吃虧。」許櫻在人前戴了經年的面具,被說話陰損毒辣卻句句實情的連成璧激得,竟掉了下來,跟著他一起比誰嘴更毒。
「這世上的人,長著一張嘴除了吃就是說人閒話,聽他們的話,一個個倒都不要活了,可你若翻了身,做了人上人,他們又換了嘴臉,只說你的好話了,何必管他們。」連成璧道。
「我若手上有酒,為你這話也大浮一大白。」許櫻笑道。
「你若是男子,我立時帶著你翻了牆喝酒去。」連成璧道,許櫻這個小女孩怪裡怪氣的,與她呆在一處說話,卻是他這輩子從沒有過的痛快,若非是為了看看許櫻到底好不好,他也不會跟著連成珏一起來楊家賀喜,連成珏想著攀附,他可懶得捧什麼新貴的臭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