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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櫻點了點頭,先中進士的是父親……「連叔叔真的一直未娶?」
「據你舅舅說,他跟家裡說不中進士不娶妻,他們連家是經商的,雖然買過閒職也算改換了門庭,終究是商人之家,好不容易有了他這麼個會讀書有功名的,自然就是寵著了,他說什麼是什麼,就由著他了。」許楊氏雲淡風輕地說道,她跟連俊青之間沒有什麼不能與外人道的。
許櫻靠在母親的懷裡,上輩子她還小,不懂母親的這些心事,母親也從未講過跟父親之間的事,只說父親好,對她們母女好,嫁了這個的夫郎那怕是年少守寡也是甘心的,卻不知母親年少時也是如花似玉待嫁少女,父親是頂頂好的人,連俊青也是一時俊傑啊。
而這些若非她知道了,母親是死都不會說吧。
「娘,太太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們?」
「太太不討厭咱們,她要是討厭……」許楊氏瞧著女兒黑白分明的眼睛,嘆了口氣,不繼續說了,「你還小,總之太太也是苦命人,如今咱們母女回來了,關門閉戶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許櫻打了個哈欠,「娘,我困了,回去睡了。」母親就是這樣善良的一個人,總是體諒別人的難處,從不想自己的難處,她以為只要關閉門戶過自己的日子,太太自然就會放過她們母女,卻不想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
她心裡擔心著許楊氏,卻不知許楊氏也擔心著她,女兒早慧非福,更不用說她警惕心如此的強,竟像被狠狠傷過的人一樣,小孩子應該無憂無慮的才好。
昭業活著的時候,櫻丫頭除了吃睡就是玩,哪裡有這許多的心思。
第二日一大早,許家母女的這座小院就來了不速之客
,許家大奶奶聞氏與四奶奶董氏並五奶奶江氏一起來了。
許楊氏命百合倒茶,董氏里里外外的打量著這小院,這院子是她命人收拾出來的,原先有什麼她最清楚,桌椅板凳倒是不缺的,再說別的可就真沒有了,如今許楊氏一住,茶具是上等紫砂的,多寶格上的擺件是上等的,牆上掛的畫看落款是本朝名家的,這椅墊和開著門的臥房不是綾羅就是綢緞,雖說在許家不是頂頂好的,也算是中等的,再看看許楊氏身上半新不舊的石青對襟褂子,頭上的白絨花,雖是一身孝服,卻難掩上佳姿色。
當初許楊氏初嫁入許家,可是把一家子的媳婦都比得跟魚眼珠子似的,難怪許昭業不要太太娘家的嫡親侄女,一心要娶她。
董氏摸了摸手上明晃晃的赤金鐲子,嘴角扯出一絲笑意,「早就該來看看嫂嫂了,只是嫂嫂在居喪倒不好輕易打擾,如今二哥入土為安了,嫂嫂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了。」
「我一個婦道人家,出不得門,做不得事,二爺的喪事全靠兄弟們幫著料理,內宅也全靠妯娌們支應,這才沒讓親眷們挑理,我在這裡謝謝你們了。」許楊氏站了起來,對著三個人深施一禮。
聞氏站了起來伸手虛扶她一把,「這可使不得。」她本是被董氏拉來的,她與董氏久做妯娌知是知道董氏的心思,她卻自認是長子長孫媳,懶得摻和,唯有坐壁上觀罷了。
三個人又拉著許櫻,親親熱熱的說了幾句長得好俊啊之類的閒話,就開始直奔主題了。
「聽說嫂嫂這裡有位有孕的通房?上次你引著她去老太太那裡,我離得遠看得不清楚,不如領來讓我瞧瞧,也讓我看看這必定是男孩的肚子是什麼樣的。」江氏說道,要說許楊氏這屋子裡的布置刺了誰的眼,那一定是江氏,許家雖說未分家,各房一樣是有窮有富,三房說不得,是最窮的。
許國榮資質平平,文不成武不就,偏偏是個愛玩的也是個會玩的,年輕的時候飛鷹走狗,到老了玩鴿子,哪樣都是燒錢的。
三太太苗氏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年輕時為了討好丈夫倒捨出了大半的嫁妝來,老了想明白了變成了捨命不舍財的,兩口子關起門來吵架,多半是為了錢。
這樣的人家娶媳婦比起門第自然是更重嫁妝,偏偏許國榮的四個嫡出子,沒有一個是讀書的材料,要說精緻的淘氣倒是一個比一個靈,江氏當初只聽說許家是名門望族,嫁進來才知道滿不是那麼回事。
不到一年的功夫倒有一半的嫁妝被哄去填了窟隆,她也只得學了婆婆,緊守著銀子,死不鬆口。
如今見許楊氏一個
守寡的,家底倒似比她還厚三分,心裡自是不是滋味。
要說董氏拉著聞氏來,無非是拉大旗做虎皮,借著長子長孫媳的名頭,拉著江氏來,倒真的是強援一個。
許櫻上輩子不少吃她們倆個的虧,一見她們來了,就冷笑個不停,又聽說她們要去請梔子,微微一笑,「伯娘嬸子在這裡坐,我這就帶張姨娘過來。」
三個奶奶互視一眼,許昭業所謂的不納妾到死了到底是沒守住,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過了一會兒許櫻領著已經做婦人打扮的梔子過來了,梔子未穿見客的衣裳,只是一身的白衣素服,頭上戴著一根銀瓚子,再配上她大大的肚子,顯得楚楚可憐的。
「瞧這可憐見兒的,快坐下,這肚子得有六、七個月了吧?」江氏拉著梔子的手,引著她坐到自己旁邊的椅子上,一邊問一邊去摸梔子的肚子。
梔子直覺的想躲,許楊氏微微搖了搖頭,江氏的手實實在在地摸到了梔子的肚子上,此時是初秋,穿的衣裳都薄,這麼一摸連梔子肚子裡孩子的胎動怕是都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