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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這樣,三百兩銀子對普通的七品官這家還是極大的一筆開銷,買妾就算是十六歲頭臉整齊的黃花大閨女,有幾十兩銀子已然是極難得的了,怎麼會一下子買了個三百兩銀子的妾?「是什麼樣人家的天仙美女,竟然聘金便要三百兩?」
「這家人家是從商的,原頗有些積攢,這姑娘是兩夫妻的老來女,本來也是要好好尋一戶人家嫁了,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偏在生意場上賠了銀子,家產盡折了進去,年長些的兒子們自立了門戶不理會兩老,姑娘這才說要聘金三百兩留做兩老養老之用,便是與人做妾也無妨,我因覺得她是個孝女,這才想要做主替我家老爺納回來。」
許櫻點了點頭,可心裡卻更加疑惑,若是這樣出身的,梁夫人又要帶著兒女回老家,留下這麼一個良妾在梁文初身邊,擺明了會鳩占鵲巢,梁夫人是真傻還是另有所圖?許櫻瞧著她的眼睛,卻怎麼也瞧不明白,總之這是人家的家事,她只管想要不要借銀子就是了。
梁文初在翰林院沒少提攜連成璧,三百兩銀子對他們夫妻來講的確不算多,又說了是借,梁家一年還不出,兩年也肯定能還上,若是許櫻說不借駁了梁夫人的面子,怕是會得罪了她,「既是這般好的姻緣,這銀子我怎有不借之理?只是我手上現銀怕是不夠,唯有拿五十兩的銀子,二百五十兩的銀票了。」
「那自是成的。」梁夫人說完之後又笑道,「說起來羞愧得很,我們夫妻在京里不認得什麼人,只聽我家老爺說與連探花交好,這才勉強張了口,利錢只管……」
「您可千萬別提利錢的事,梁大人在衙門裡沒少提攜我家老爺,您若是提利錢,我便不能答應借銀了。」
「既是如此我便不提。」梁夫人又要了紙墨寫了借條,按下了手押之後這才拿了銀子。
許櫻心道往日聽梁大人說起梁夫人,只覺得此人是年輕嬌女,可瞧她行事作派竟是極有章法的樣子,長相雖年輕,可行事透著爽利,收了借條,又招待梁夫人在家裡用了午膳,這才將她送走。
連成璧回家之後許櫻跟他說了這事,連成璧倒不覺得怪,「這世上一樣米養百樣人,遠山鎮上雖說大半人家是姓連的,可是稀奇古怪的事一樣不少,梁兄與我頗有交情,你只需借銀子給梁夫人便罷了,他人房頂霜與咱們無干。」
許櫻笑道,「原來連探花如今也曉得這些人□故了,銀子我自是借了,喜酒到時也是要喝的。」
過了沒有一個月,便聽連成璧回來說梁文初再做新郎,納了京里做桂花油人稱張桂花家的姑娘,梁夫人卻改變了主意不回老家了,出銀子與那個妾一同在京里做起了桂花生意,一來二去的竟把日子過得極紅火,欠連家的銀子,都折成了桂花油還了回來,因這桂花油是極好的,連家倒是沒賠反而多了個極可靠的貨源,只聽說張家的兒子們都後悔得很,不該不孝老人,讓妹妹把家裡的秘方帶了出去,想要找梁家的晦氣,又不敢得罪官家,只得吃了啞巴虧,經此一事許櫻倒對梁夫人佩服得很,一時間引為知交。
梨香打開首飾盒子,拿出一根極難得的粉珠桃花簪,為怕手上的油脂虧了簪上的珍珠,托在帕子裡在燈下仔細端詳,她年輕的時候雖說不算是美貌的丫鬟,卻也因著細心體貼又在主子面前得臉,提親的人家不少,可她心裡只記得送這簪子的人……
「九爺,你被人屈枉害死受盡委屈,他們還要往你身上潑髒水,他們說得那些個話,我是一個字都不信,今個兒是你的冥誕,可除了奴婢偏無一人記得,一個個高高興興的,怕是早把你忘到九宵雲外去了……九爺啊九爺,你真得好傻,為何要投河自盡……」
她對著珠簪流下了兩行清淚,聽見窗外有動靜,只得關了窗,抹乾淨了眼淚,將珠簪包好收到了收拾盒子的最底層。
在窗外的是一邊洗衣裳一邊說話的是翠菊和綠蘿兩個,她們見梨香屋子的窗戶關著,以為她不在,說話更是少了顧及,「聽說麥穗在廖家過得不好,那個廖俊生是個橫針不動豎草不扶的,在莊子裡也不是個消停的,跟著一幫閒漢一起每日打牌喝酒不著家。」
「好不好都是她自己的造化,太太幾次勸她,我雖說沒在近前,也聽見了風聲,偏她給臉不要臉,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要依我說太太已然是難得的慈善人了,當初在許家時,丫鬟勾引爺們,被打一頓提著腳賣了的也不是一兩個。」綠蘿倒是對麥穗一星半點的同情都沒有。
「可難免有些兔死狐悲……」
「你才念幾日的書啊,竟知道兔死狐悲了,她一個、梨香一個,你當她們是姐妹,她們卻未必把你當成姐妹,都是胸有大志的,咱們這些想要做奴才一輩子的比不了。」
「梨香?她比老爺大了好幾歲……」
「大多少歲也未必沒有那樣的心思。」綠蘿嗤道。
「偏你知道的多,在外人面前卻要裝沒嘴的葫蘆,真說出話來要氣死人……太太這個月已然過了有七八天了……卻還是跟沒事人兒似的,要不要在她跟前提一句?」
「太太心裡有數著呢,你提了反倒讓太太憂愁,太太原先小日子就甚准,經馮嬤嬤調理才不過准了兩三個月,許是有反覆了呢,過幾日悄悄透給馮嬤嬤,讓她去問好了。」
「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麼生的,真真是個伶俐人,怪道太太對你日漸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