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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你放心,錦衣衛也怕管仲明在外面犯下什麼案子,將他們牽連進去,自會私下嚴加查訪,那管仲明經過此事,怕也是要遠走高飛隱姓埋名了,你如今剛升任了一等護衛,要細思如何為國盡忠衛戍聖上才是。」武景行升任一等侍衛,又入了天子青眼,這世上怕是沒人比勇毅伯更高興的了,自家妻子不冷不熱態度暖昧不明、公主咄咄逼人,連二弟都態度暖昧,自己想要庶子承爵僅有五成不到的把握,如今兒子得了聖上青眼,這五成把握自然是漲到了八成,連帶公主都收斂了許多,怎能不讓他高興。
武景行聽著父親的話,心裡也知父親說得是實情,只得感嘆官場紛繁複雜,萬事暖昧不明,自己身在局中,抽身不得。
☆、159娘親舅大一
臘月二十八這一日京城的百姓晨起推開門,便瞧見自家的院子、房頂、樹梢、院子裡、燈籠上、都蓋著一層厚厚的雪,天空中飄飄颯颯刮著細如鹽面的雪花,昨日剛粘好的春聯也被雪沾濕了,有些被大風吹得有一半飄了起來,只有一半頑強地粘在門楣上,只得拿出昨日剩下的漿糊,一個一個重新沾過。
許櫻因知曉管仲明漏網而鬱結的心思,因外面的瑞雪略好轉了些,山不轉人轉,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總有一日她能替許榴報了這血海深仇。
連成璧自衙門裡回來,見她推開窗站在窗邊瞧著外面的雪景發呆,嘴角上掛著笑,不由得壞笑了一下,將自己凍得冰涼的手一下子貼到她的臉上,「呀!」許櫻嚇了一跳,轉身瞪了他一眼,「好涼!」
「夫人都臘月里開窗了,怎能嫌為夫的手涼。」連成璧笑嘻嘻地說道,略踮起了腳,越過許櫻的身子,將窗戶關上了。
「探花郎,您的對子還沒寫呢。」許櫻笑道,「您若是不寫,為妻的就譴人去街市上賣了。」
「自我十歲起,連家就沒買過對聯,若非我懶得寫,連外面商鋪的對聯都不用旁人動手。」連成璧板著臉道,「來人,拿裁好的撒金紅紙來,老爺我要寫對聯。」
許櫻見他如此,不由得笑了起來,「再將我收著的紅梅賀春的墨拿出來,我親自替老爺研磨。」
丫鬟們齊聲應了,沒過多大一會兒就拿來了文房四寶,也拿來了早就裁好預備寫春聯的大紅撒金紙,許櫻親自替連成璧研磨,連成璧想了想,因是春聯也不需什麼詠志表情,他看了眼門外的大雪,寫了「東風迎新歲瑞雪兆豐年」偏想不起橫批要用哪一個了。
許櫻瞧他有些著急,接過他手中的筆,寫了天遂人意四個字,雖說有些不工整,合著今年一個冬天未下雪,偏臘月二十八下了一場大雪的情境,頗有些趣味。
他接下來又寫了十幾個福字,讓丫鬟們拿出去交給男僕們去貼,他與許櫻少年夫妻獨立門戶在京里過年,倒也過得有滋有味。
到了下午的時候許昭齡派人來傳口信,說是因年前事多,他乞休的摺子並未批覆,山東的老太太身子已然是不行了,他們夫妻決定提前回山東,因走得倉促未曾當面辭行雲去。
唐氏……快死了?許櫻從心裡往外想笑,可是到了嘴邊卻只覺得苦,這樣的一個祖母,整整兩世對她除了傷還是傷,與其說是親人,不如說是仇人,她費盡心機才將她扳倒,眼看著她從威風八面到了後來眾叛親離威風掃地,有唐氏在,就似是有人在她心裡紮上一根刺,每每得意忘形這根刺總會疼起來,疼得她憶起上一世種種苦楚不堪,如今這根刺死了,就要被撥出來了,她只覺得心裡發空。
連成璧知道她與唐氏的心結,他這樣自幼失母在祖父母跟前長大的,雖說是被泡在蜜罐里的,也曉得不是旁人說是親人就是親人,有些親人不如仇人,唐氏陰損毒辣幾次想要害許櫻母女,雖被一一化解了,想起來卻也是兇險萬分,連他這個旁觀的都替許櫻一個小女孩捏一把冷汗。
「你剛才寫得橫批不好,拿出去怕要被人恥笑,不如再寫一個吧。」連成璧故作泰然狀。
「就這般拿出去貼,世人都曉得這是探花郎的府邸,要笑也是笑探花郎文筆不通。」許櫻側頭嬌笑道。
「怎能說是我文筆不通?你那字寫得秀氣圓潤但凡認得字的,都能瞧出是出自婦人手筆。」
「婦人手筆又如何了?」兩人半真半假地吵了一會兒,唐氏的事被這麼一打岔倒顯得不那麼要緊了。
大年初二許櫻就打點了禮物同連成璧一起往杜家三位舅舅家裡去送禮拜年,大舅舅杜德年聽說了連成璧將杜家老三杜家俊薦給了山東的楊老先生,頗有些不高興,當初他的長子也是杜家的長子嫡孫杜家成一樣是個讀書的種子,偏偏身子骨弱些,生生地被熬死了,也未曾見好外甥連成璧幫一幫,怎麼二弟的次子,大排行行三的杜家俊就有這樣的運氣,明明資質平平,竟得遇了明師?
因此見到連成璧夫妻來了也不甚熱絡,頗說了些酸話,杜家大太太卻與他不是一般的心腸,她心裡惦記的還是自己的女兒惠萍,連使了幾個眼色給杜德年,讓他多跟外甥說幾句好話不成,便藉口前廳亂得很,將許櫻叫到了自己的房裡說話。
「前日我聽人說,親家老太太有些不好了?許親家回了山東?」
「祖母大人原就有中風的毛病,聽說又重了些已然癱在床上了,雖說有我母親衣不解帶的伺候,也不見好,我六叔和六嬸怕見不到她最後一面,沒等朝廷的批覆下來,在孟掌院面前陳了請,年都未過就離了京,我也是日夜懸心,盼著山東來信,又怕山東來信。」許家那些恩怨,許家人自己知道就好,外人知道了徒曾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