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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櫻瞧了一眼百合,這才憶起她的名字,「百合姐,你隨我去見梔子姐。」
百合看了許楊氏一眼,見許楊氏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這才牽拍了拍車門,示意車夫停車,用兜帽蓋住了頭,牽著許櫻的手下了馬車,彼此許櫻不過七歲,還是個小小女童,她心裡又急得如火焚一般,顧不得許多,下了馬車也不顧路上閒人多,只是往後車跑去,百合又顧著她,又顧著自己不要被輕薄之徒看去,踉踉嗆嗆差點跌倒,許櫻到了後車,不等百合抱她上去,自己把著車轅子就往上面跳,倒把趕車的車把式嚇了一跳,見她身量不高,雖一身華服卻掩不住稚氣,小小女孩一個,也顧不得許多,伸手抱了一下她,許櫻這才沒有跌倒。
許櫻現在想不起別的,就記得梔子,鑽進馬車,第一眼也只看見擁被躺在馬車一角的梔子,她掀開被子,扯住梔子的手,指著梔子微凸的肚子「你是不是有孕了!」
這一句話,車裡的幾個二等的丫環,車外的百合,連帶著不放心跟過來的張嬤嬤都嚇得再說不出話來。
「是我爹的!」
「姑娘!姑娘!您給奴婢留點臉吧!留點臉吧!」梔子一個未嫁的姑娘,未婚有孕本就無顏見人,眼見肚腹漸鼓,只得推說受了風寒整日在馬車裡抱著被子不肯見人,如今被許櫻當面揭穿,一時間又羞又愧死的心都有了。
「
唉呀我的傻孩子!你怎麼這傻!」張嬤嬤在外面聽得真切,一時間真恨不得爬上馬車,狠狠的打自己這個沒出息的外甥女一頓,「這天大的事啊,怎麼敢瞞到如今!」
後面馬車這麼一鬧,前面的許楊氏也聽見了風聲,許楊氏傻愣愣的,竟一時呆住了。
她與夫君夫妻情深,就算她九死一生難產生下許櫻之後再未有孕,夫君也不曾提過納妾一事,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遼東,就沒有不羨慕她的,只說兩人是神仙眷侶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就連婆婆送去的通房,也是怎麼送去的,又怎麼被夫君送回去的,夫君早喪,她只覺得自己的魂靈兒也跟著下了葬一般。
可她身邊的丫鬟竟已有了孕,夫君在自己耳邊說的那些一生一世一雙人之類的情話,竟似耳光一樣打在自己臉上。
他若是喜歡,他若是喜歡為何不告訴自己,她也不是不著急子嗣……雖說難免傷心一陣,還是會替夫君安排的。
怎麼就私下和自己的丫環有了那等事,怎麼就讓自己的丫環有孕了呢?她本也是大家閨秀,哪裡就是那不容人的,夫君為未曾與自己提起,倒顯得自己是個妒婦了?
想一想之前那些海誓山盟,怎麼就一夕之間成了笑話一場了呢?
還是這孩子不是夫君的……
不會……她自己管得後宅,梔子又是她的心腹,斷斷不會是別人……
此時楊氏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是什麼滋味。
這許家二房出了這麼大的事,連帶接嫂子回大明府老宅的許家老六許昭齡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早早尋了一家店家,包下整個上房,奉著嫂子一行人進了客房,許昭齡左思右想,站在嫂子門外只說了一句:「事關許家二房香火,如今二哥不在了,還請二嫂仔細問清情由,若是二哥還有一點血脈在,望二嫂念你們夫妻情深,替二哥了了這一樁心事……」許昭齡這言下之意,竟是暗暗怨怪許楊氏不容人,害得二哥只能暗地裡將丫鬟收了房,丫鬟有孕了也不敢與當家主母說……
這輕輕的幾句話,像是刀子一樣扎在許楊氏的心上,許楊氏這輩子也未曾受過如此委屈,當下便哭得不行……
「六叔好生糊塗,如今我父親去世,我又無有兄弟,眼見許家二房就要斷了香菸,我母親若知我父親生前將梔子姐收了房,又怎會不查問清楚。」許櫻緊緊握著母親的手,隔著房門說道。
許昭文聽許櫻如此一說,心中的不滿也淡了許多,許家兄弟,長房大哥十二歲時出花沒了,二哥如今又是早喪,加上許楊氏幾次竄叨著二哥送回母親送去的
通房,善妒的名聲早已經傳揚開了,許昭齡是嫡出子,他雖剛娶妻,卻也是大宅里長著的,不知不覺就把許楊氏當成那陰毒的婦人看待了。
現在聽許櫻說得入情入理,聽二嫂哭得悽慘,也覺自己莫非是錯怪了二嫂?
在夢裡頭大宅太祖母看母親不順眼,罪狀一就是善妒小性兒,害得父親香菸斷絕。
祖母更是恨極了母親,要知道許家太祖母共有三子,祖母共生二子一女,庶出一子一女,偏偏最有出息的便是二十歲便中了進士的庶子——許昭業,也就是許櫻的父親,許昭業得了功名之後,放著祖母娘家的「低嫁」的高門嫡女不娶,娶了身為授業恩師之女的母親,又言明了不納妾,擺明了對祖母早年間寵愛嫡子輕忽庶子不滿。
如今許昭業早喪,祖母心裡是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她這麼多人不派,只派自己嫡出的六子來接寡嫂入京,怕也有想要摸清父親這麼多年積攢的家底的意思。
要知道若非自己醒得早,揭穿了梔子姐,梔子在夢裡可是又羞又愧不敢提及,再過兩天趕上大雨滂沱道路難行,梔子所乘的馬車傾覆,傷重流產,硬生生的在破廟裡流下一個已經成了型的男胎,她自己掙扎了兩天,也沒了。
到她死,也沒人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父親的,可這個影子卻留在了大傢伙的心裡,六叔回去跟太祖母、祖母回稟,祖母氣得連罵了幾聲孽障,太祖母說得更狠,只罵母親克夫又克子,是個喪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