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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墨齋——拉下多少虧空?」
「那些個貨,只算進價也值幾千兩銀子。」許國定道,「更不用說筆墨齋這塊牌子算是砸了,我也老了不想再多花心思了,想把鋪子盤出去算了。」
「老爺若是想要把鋪子盤出去,孫女倒也能讓許忠幫著尋一下買家……」
「隆昌順的事情夠多的了,我這邊能應付。」許國定心裡感嘆,許櫻若是個男兒,他何必把鋪子盤出去,將經營多年的生意拱手讓人,只是老四不爭氣,老六又在外地作官,孫兒們都還小,他四下看看竟有後繼無人之感,這才起了收鋪子的心,「可嘆你五妹妹不懂事,婚事豈能只聽旁人之言,只看皮囊好壞,於家的那孩子長得雖丑些,可是個有真才實學的,為人又精明,替於大人辦幾次事,出了幾個主意都是極妥貼的,我若瞧著不好,豈能你四叔說了就應了,偏偏鬧出這些個事來,把人給得罪了,讓人覺得許家好欺,只能暫忍過這一時,待新官上任再做計較。」
「祖父您與新官相識?」
「豈止相識,我與盧大人乃是昔日同窗舊友,這些年一直沒斷了通信,謀大明府的職缺還是我牽得線,他來大明府也是最後一任了,預備著任滿就告老還鄉,咱們許家在大明府樹大根深,能保他做個太平官,安安穩穩的賺些個養老的銀子,平平安安的衣錦還鄉。」
「還是祖父深謀遠慮。」
兩人正在說著,忽然許國定的心腹長隨叫許安樂的跑了進來,「老爺!老爺!不好了!有官差拿了公文來,說是五奶奶和七奶奶在外面放印子錢,雇了一幫子的潑皮無賴,淨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因逼迫一農家太過,那人竟毒殺了妻子兒女自己上了吊……有人告到大明府,於大人發下海捕公文,要來拘拿五奶奶和七奶奶回去問話。」
許國定一聽此言,大驚失色,放印子錢的事雖說官府是禁的,但大明府的大戶人家均多有牽扯,往年也不是沒鬧出過事來,都是賠些個銀子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山高皇帝遠的,官官相護不說,出面做這些事的都是女眷,誰家都要個臉面,怎能直接下海捕公文抓人呢?
要說是為了婚事未成記恨許家,於大人此事也做得太顯眼了……
許國定去了前庭支應,許櫻也去順意齋找楊氏,楊氏早就聽說了這事兒,正摟著躲到她里哭的江氏無耐的小聲勸著呢,「弟妹你也不必著急,約麼只是走個過場罷了,這些年大明府也不是沒出過這樣的事,無非是賠些個銀子罷了,咱們家已然分了家,三房算不得官家,不算違例,底下的人如何做事你一個婦道人家又怎能詳知,無非是些個狐假虎威之徒,做下傷天害理之事,自有爺們出頭,你且放寬心就是了。」
「我原也不敢牽扯進裡面,怎奈我家五爺實在是個不爭氣的,日日纏磨著我要銀子花用,若是不給就變著花樣的找茬,若是給了銀子幾日不見人影,我也能得幾日清靜,我的嫁妝都變賣得差不多了,若不再多添些個進項一家人都要吃西北風去,老七媳婦嫁妝豐厚不說,花錢也極闊綽,這缺德的賺錢法子是她教我的,我原也覺得良心難安,可是這印子錢也得有人放,否則尋常百姓缺了銀子親友處又借不來,又去尋誰。」
許櫻陪坐在一旁沒說話,放印子錢的多半會說自己是幫人的,只不是不正途就是不是正途,更不用說江氏根本沒有她自己說得那麼慘,「五嬸嬸您若是手裡有餘錢,為何不借予侄女我?雖說利錢不似放出去那麼高,好歹旱澇保收,您若出一千倆,我怎麼樣一年也能給您兩百兩的利錢。」許櫻說得是尋常官家借銀子給商家周轉的官價,自是比不得放印子錢利高,可勝在穩。
「我不是信了你七嬸嘛……」江氏說道,她的嫁妝原就是放在娘家,一千兩一年給兩百兩的利錢,是她聽說了印子錢利高,才從娘家把錢要出來的,許櫻這麼說等於是揭她的傷疤一般。
「事到如今怕是你那生意要收了,只是不知你的本錢拿回來了沒有。」
江氏這才想到本錢的問題,她確實是賺了銀子,可是都是剛賺了銀子,除了留在手邊零用的,又都放了出去,本錢——「官府能收我的本金?」
「你今番出了事,那些個借債的,自然是藉機起鬨鬧事的。」許櫻道,她心裡現在隱隱有了個念頭,她原先以為江氏的事跟隆昌順走水、筆墨齋被人換了東西是一樣的,可如今看來竟非是如此,更像是有人想要渾水摸魚,「家裡還有誰是跟著七嬸一起做生意的?七嬸有這樣發財的門路,自是不會只跟您說吧?」
「明著的自只有我一個,暗地裡……除了你娘,各個都投了些脂粉錢。」
這樣的事許櫻見過,就有那樣的人,騙得深閨女子和愚笨男子的信任,拿了私房的錢子去放印子錢,月月雖有極高的入息,可都是在手裡轉了一圈就被重投到了裡面,說到底是拿甲的錢去花用,又拉乙入伙和丙入伙,用乙和丙的銀子拿給甲做入息,甲再把錢投進來,長此以往越滾越大,等滾到莊家再也填不了窟窿的時候,就鬧出事來去告官,大家的錢一齊灰飛煙滅,莊家有的跑了,有的佯裝也受了害,實情是這些人的銀子,全入了莊家的腰包,一般這樣的莊家,背後都是有勢力暗中相助的,這次官差來得這麼快,難不成於大人也有牽扯……想必不會,可想一想再不能在大明府久居的不是他還有誰……難道是於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