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頁
許櫻聽得有些怔愣了,連二叔是有通房的,雖說那些個通房長得都與母親極像,老太爺也是有老妾和通房的,公公也是有妾室的,她怎知婆婆在時並非如此?
可若是如此,自己便更配不上他了……可她兩世為人之事,又讓她如何能對人言?
「原是我的錯……不該提及此事……」
「唉……您也是賢德的,再說了,您不提此事,老太太焉能不問?她又豈會看著十爺受委屈?」提及老太太時,馮嬤嬤又不自覺地將稱呼改了回去,「您如今有著身孕呢,且生不得氣,您早些歇著,明個兒我去勸勸十爺,必要讓他給您賠個不是,這夫妻沒有隔夜的仇,您儘管放寬心。」
許櫻點了點頭,心裡卻隱隱覺得,自己被冷落才是「正理」——
☆、177外人
連成璧與武景行相約在狀元樓吃酒,偏兩人席間都安靜得嚇人,只是悶頭喝酒,互視了一眼之後又開始繼續喝。
熬到最後終究是武人出身的武景行熬不住了,「所謂尚主之事,我事先全不知情,更不用說程家六姑娘為藤妾了,如今我倒成了人人欣羨坐享齊人之福的人了,可敏慧公主跟我嫡母最恨毒了我,我雖搬回了家,卻是如坐針氈一般。」
「敏慧公主住在公主府,離你遠得很她又如何讓你如坐針氈?你家太太也實在拎不清,若是爵位傳給敏慧公主之子,她這個伯夫人又算是什麼?」
「她想得是逼我低頭娶她娘家的侄女為妻……」
「我原也聽說過此事,此事又因何沒成?」似是這般嫡母無子,偏有個庶出子要承爵位,娶嫡母的娘家人親上加親之事也並非是什麼鮮事,可是無論是勇毅伯還是武景行,都是一副不情願地樣子。
「鄭家總共有三個姑娘,大姑娘比我大五歲,早就成親嫁人了,二姑娘與我年齡相仿,小的時候也是極熟的,兩家人也開過玩笑要訂親,我父親也是樂意的,偏二姑娘是個短命的,不到五歲便夭折了,三姑娘是繼室之女,生下來便是個豁嘴子,性子也古怪得緊,這樣的媳婦怎能做伯夫人?便是我肯,我爹也是不肯的,因此上我母親才會跟父親生份了,由著敏慧公主作賤我,她倒也不想讓我死,只想著讓我爹依著她罷了,敏慧公主的好些個殺招,都是她攔下的。」鄭家出過三位錦衣衛指揮史,論勢力不小,因此鄭氏夫人才有這樣的本事。
「難不成如今你尚了主,她便真翻臉了?」
「她倒也沒明面上翻臉,只是明里暗裡地敲打我罷了,我留在家裡的奶娘、丫鬟等等,盡數被她發賣了,聽說私底下快把家裡掏空了,堂堂勇毅伯府如今是靠典當渡日,我爹雖有心想管,可畢竟多年在府中不理事,想要管也無從管起,只是把著那些祖傳的產業,不肯讓她出手換銀子,至於那些個積蓄浮財,在她手裡的,早就不知道哪兒去了,昨個兒她當著我的面說,沒指望我養老,她還有閨女有外孫,一樣是血脈相承。」武景行搖了搖頭,再不說什麼了。
「聽了你講這些,我倒不知該如何講了。」
「我也覺著你是不該講,正妻嫡子在家裡是掌上明珠,家財萬貫由著你隨意花費,成親後家有嬌妻,馬上就要有嬌兒,還有什麼可講的?你若是講你不快活,便是矯情了。」武景行說話也是極直的。
連成璧搖了搖頭,自小到大,他所思所想,若是與外人說怕人人都會覺得他是瘋子,什麼功名利祿、財帛美人,於他來講都似是浮雲一般,雖這些東西唾手可得,卻沒有讓他真正歡喜,早早地考了舉人進士,無非是想還祖父母、父母深恩,全了連家上下人等的想頭,便是現今每日是去衙門,也無非是人家說做官就要如此罷了,像是同僚那般想方設法地鑽營等等,與他全無干係一般,至于美人……這世上的女子,他見過了也就見過了,除了親人和常在自己跟前之人,他能記清楚臉之外,旁人於他就是模糊一片,唯一讓他心動的只有許櫻一人,可偏又讓他覺得她離自己很遠,所思所想,皆與自己不同。
「你是個讀書人,總有些別個想頭,我也只有勸你一句,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便是有,也是遭天忌的。」
銀針刺破了瑩白如玉一般的指尖,慢慢滲出血來,許櫻將手指放在嘴裡含了許久,這才就著血印繡了一朵紅花,想了想又拿金剪給挑開了,重繡了一朵深紫色的花在上面,只有真流過血的人才曉得,血幹了之後,從不會是紅的。
就像是她一般,記得那麼多前世的事,明面上再怎麼樣,私底下也不似別的太太奶奶一般,乾乾淨淨,純潔無暇。
她越想心越冷,最後竟有些厭厭的,只覺得重活一回也沒有什麼意思,若非是這個孩子,真是立時便是死了也是極好的。
「太太!有位汪家太太您可認識?」
「汪?」許櫻抬起了頭,「可是娘家姓於的?」
翠菊看了眼名帖,「正是王門于氏。」
「快請。」上一世這位于氏太太乃是連成璧的正室夫人,雖說後來夫妻反目,但也一起生兒育女過,說是情深義重是沒有的,可舉案齊眉也是有的,許櫻現在想來,竟又有些自慚行穢了。
她心裡這般想著,卻沒想到于氏進屋時,雖說穿得還是極光鮮,臉上卻是未施脂粉,眼睛竟是紅腫的,見著了她一言不發先慢慢流出淚來……許櫻心裡一揪,只覺得像是什麼人欺負了她自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