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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不知道,你們都是如此忠心的。」連俊青一捶桌子,桌上的茶壺茶杯被震得嘩啦啦直響,「我這就去楊家提親,你們若是想要去稟告我伯娘就儘管去報,你們也告訴她,我連俊青此生此世,非楊慧娘不娶!」
侍茶和侍墨兩人對視一眼,一左一右抱住連俊青的大腿,「二爺!您不能啊!您這是要老太太的命啊!」
「自古以來哪有您這樣的爺們自己去提親的道理,您這樣又要將楊家娘子置於何地?」
連俊青自小到大除了沒娶成恩師的女兒,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如今竟被手下的人又拉又拽,寸步難移,更是氣得不行了,一腳踢開侍墨,「你們竟教訓起爺來了!」
誰知道侍墨被踢開了,又爬跪了過來,再次抱住連俊青的腿,就是不讓他出門,連俊青竟硬生生的被幾個長隨給拖在了書房裡,連門都出不去。
過了一會兒,耳朵里聽見拐仗響,是連老太太到了,扶著連老太太的正是自己長年生病的大哥連俊傑。
連老太太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當著連俊青的面下了令,「來人,把二門上鎖大門落栓,誰也不許放二爺出連家半步!」
「娘!」連俊青吼道,他一時情急,竟連該叫連老太太伯娘都忘了。
「我原以為你真的是醉心功名,卻沒想到你是豬油蒙了心了!楊慧娘是守寡之人,又早已經過了花期,你年輕時一時糊塗犯了痴心思也就罷了,怎麼到了如今還如此不懂事!她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藥?」
連俊青沒看見連老太太的時候話說得硬氣,看見了連老太太也沒有話說,只是默默無語地跪了下來,「娘……兒子不孝。」
「是伯娘對不起你,因你自小書讀得好,我想著連家出個進士、狀元,你小小年紀就把你過繼了出去,如今我一個做伯娘的,又能如何管你。」如今連俊青說起來是單立一戶,在連家的祖譜和官府的戶藉上是父喪母亡之人,他若是想要向楊氏提親,把楊氏娶回來,論理連老太太也是攔不住的,可論情,她總歸是連俊青的生母。
「伯娘……」聽連老太太這麼說,連俊青低下了頭,「我自小到大,只有這麼一個心愿,求伯娘千萬成全了我,她不是那些個離經叛道的女子,生性柔弱可憐,若是外面的風言風語傳到了她耳里,她必定受不了,就算是尋短見,怕也要硬生生的憋屈死自己,她若是死了……」連俊青抬頭看向母親,眼睛裡帶著淚光,「兒子縱然活著,也是行屍走肉一般。」
「二弟!」連俊傑怒視著連俊青,「你如此說,將娘置於何地?如此忤逆不孝,你那些聖賢書是讀到了狗肚子裡了嗎?咳咳……咳咳!」連俊傑前些年冬天押貨,遇上了風雪被一箱子貨給砸中了肋骨,又失了調養,自此就得了喘症,到了冬天就要病得更厲害些,如今一口氣說了這麼長的一句話,說完就咳得不行了,又喘了一會兒,這才氣息慢慢平穩。
「我這一輩子,就生了你們倆個,你大哥身子弱,你又過繼了出去,你憐惜這個憐惜那個,可曾憐惜過我這個伯娘?」
「伯娘……」連俊青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又抬了起來,「侄兒也請伯娘憐惜。」
連老太太素是知道自己的小兒子的,自小就是執拗異常的脾氣,無論什麼事認準了就是十頭八頭的牛也拉不回來,他為了楊慧娘守了這些年,如今楊家上杆著讓他娶楊慧娘,他定不會聽自己的勸告,連老爺子的病是中風之症,更生不得氣,這件事從頭到尾都瞞著他的,「你是想氣死你伯父嗎?」
連俊青一聽連老太太這麼說,立刻不說話了,雙手緊握成拳,生父的身體他是知道的,如今看著還好,只是半邊身子不能動,有人攙扶著還是能走的,可若是再生氣,怕是要一病不起了。
他對慧娘的情再重,也重不過父親的性命,他只覺得自己心裡像是被插了一刀似的,疼得不行,偏又喊不出來,一邊是孝義,一邊是他對楊慧娘的情義,兩向交攻,他只覺得喉頭一甜,竟然嘔出一口血來。
許櫻掰著指頭算著日子,自己給連叔叔的信有沒有被送到連家,之前的信石沉大海定是連家長輩心中對此事不滿,連叔叔雖說對母親情義深重,又孝義壓在頭上又能如何?到了十一月三十那天,許櫻長長的嘆了口氣,怕是這事兒不成了,連俊青若是得了連家老人的同意,定會在臘月前提親,自古以來沒有人在臘月里提親的,他就算是後來軟磨硬泡說通了連家二老,母親回許家過年,怕是有去無回。
外面的流言其實已經熄了,可女子名聲有失,唐氏又怎麼會放過這麼大的把柄?聽許家傳來的信兒,唐氏已經從別人手裡買了自江南採買的美貌女子討好許國定,有孕不能承寵的嬌姨娘已經是昨日黃花不足為慮了,許國定看在新寵的面子上,對唐氏的臉色也不似過去那般難看了。
其實她若是唐氏,有許國定這樣的丈夫,自己的兒女又大了,早就……許櫻想到這裡,又把江南採買的女子加在一起想……心裡咯噔一下,千萬不要好得不靈壞得靈。
若是如此,外面傳的那些事,她寧可是娘聽自己說的,也不願意是娘聽唐氏說的,再受唐氏些擠兌,到時候真的是百死無一生了。
楊氏正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許元輝坐在炕桌的另一頭在描紅本子上亂畫,忽然看見許櫻面色有些難看地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