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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慧是由這一條官道坐著花轎到的許家,這一路上自然感慨良多,許櫻掀開車簾瞧著外面的風景,心裏面也是思緒萬千。
上一世自己父死母喪,本該憐愛她的自家長輩百般□與她,她只覺得自己孤身一人有如浮萍,知道被騙嫁給一個傻子,只覺得走投無路,明知外祖家就在不到百里之外的臨山鎮,竟不敢去投。
遇上那賊人好言相勸,竟不顧一切地隨著他去了,現在想來,當初自己姥爺雖然不在了,可姥姥和大舅母、二舅、二舅母仍在,哪裡真是無一人替她說話?
別人不敢說,依大舅母的為人若是聽說她要被嫁給展家的傻子,是敢打上許家大門,讓許家給個說法的。
許櫻呆呆地望著窗外快熟的麥苗,又添了無數的悔意。
楊慧以為許櫻有些害怕,不由得拍了拍女兒的肩,「你姥爺和姥姥最是慈和不過,兩個舅舅自小也最疼我,你小舅媽你雖然未見過,可也是個爽利人,他們自是會疼你的。」
「娘,姥姥家什麼樣?」許櫻靠在母親的肩膀上說道。
「你姥姥家啊……自是沒有許家這麼氣派,不過是三進的小院子,臨山鎮鎮東西街門前有兩棵大楊樹掛著楊宅門牌的就是了,你姥爺喜歡葡萄樹,自己親自侍弄,結出來的葡萄不但自家吃盡夠吃了,還能送給鄰居嘗鮮,你姥爺家裡還有一棵桂花樹,那也是棵奇樹,我從小到大,竟沒有一年不喧暄鬧鬧地開花的,據你姥姥講,那桂花樹足有上百年了,你太姥爺買
下宅子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楊慧徐徐講來,眼角眉梢慢慢爬上了少女般的笑容,「我就住在後罩房裡,你姥爺親自給我做了個鞦韆架,只是不知道這個時候還在不在。」
許櫻靜靜地聽著,心裏面慢慢升起了對姥姥家的嚮往,這一路行來都是官道,她真得命運不濟到上一世噩夢重來,她至少知道該往哪處奔逃,她起了這樣的心思,自然是不肯老老實實在車裡坐著,非要暗自記熟道路不可,「娘,我想坐到外面去。」
「你雖還小,可也是官家千金,怎麼如此失儀?」楊慧皺起了眉頭。
「娘,我還小呢,再說戴著帽子,誰能看見我得臉?」許櫻在車裡翻找了一通,翻出來她事先藏在裡面的帷帽。
楊慧見她竟準備得如此周全,想來是預謀已久,想想這孩子失父可憐,在許家更是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懈怠,只得點頭同意了。
許櫻戴上帷帽,掀開車簾坐到了車轅上,那趕車的車夫是看著楊慧長大的,見許櫻天真可愛,也憐惜她困在大宅子裡見不到世面,只是命她坐穩,「表姑娘,你坐穩些,這一路上儘是田野,沒有什麼外人,等下到了鎮子裡你可要聽話回裡面坐著去。」
「謝謝何伯。」許櫻笑道,楊純武看見許櫻坐到了車轅上也沒有說什麼,如今是太平盛世,普通百姓人家大姑娘小媳婦出來逛街買東西甚至做買賣的不知道有多少,也就是許家這樣的官宦人家才講究極多,楊純武自己的女兒,也年方七歲,出去玩也沒見戴什麼帷帽,就是大哥大嫂講究多,把侄女拘束得可憐,沒想到妹子也是這樣的做派,見許櫻戴著帷帽也要看一眼外面的風景,只有憐愛沒有勸阻之意。
許櫻這一路上每逢叉路都要問上幾句,看見遠處有村子也要問一問是什麼村,看見有河也要問問是什麼河,竟將這一條路熟記於心。
「櫻丫頭是不是想日後自己去姥爺家啊?」楊純武笑問。
「是啊。」
「那倒也不難,你只記得一路往西南走,逢人便問,沒有不知道的。」楊純武說道。
「謝謝小舅舅。」
楊慧在車裡聽他們甥舅對答,直覺得荒唐,哪知自己嬌養的女兒,真的是在記一條求生之路呢。
作者有話要說:當年許櫻是被孤立遺棄的孤女,難免憤世嫉俗,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可信之人,對骨肉親情更是冷感,楊家跟她又久不聯絡,她想不到要去楊家也是很正常的。
☆、楊家
臨山鎮是個大鎮,臨近鎮子行人漸多了起來,許櫻就依約回到了車裡,楊慧拿了帕子給女兒擦汗,「如今你小,看看也無妨,可若是大了,可千萬不能再做這些輕佻事。
「不會了。」許櫻若不是想要記熟從許家村到臨山鎮的路線,怎麼會出去受風吹日曬,外面的風景雖好,卻是她早看膩了的。
外祖家門前的確有兩棵大楊樹,為方便鄰里乘涼還擺了兩塊條石,如今楊樹萌萌如蓋,許家的小兒媳婦帶著一個婆子一個丫鬟還有周圍的數位鄰人,正站在那裡等著許楊氏她們一行。
見到了楊純武騎著騾子的身影,立刻迎了過去,親自接了車夫車上的條凳,一抬腳就踏著凳子上了車,先扶著楊慧下了車。
「二嫂。」楊慧福了一福。
「自家人,快別講這些虛禮。」花氏笑道,她車裡唯有許櫻這一個七歲的小姑娘,她一伸手就攔到了許櫻的手,「這就是櫻丫頭吧,長得真俊!她姥爺姥爺見著一定喜歡。」花氏嘴唇略薄,說起話來又快又響脆,不是大家閨秀的作派,伶俐極了。
「二舅母好。」許櫻順著她的手勁兒下了車,福了一福。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她又指揮著婆子和丫鬟幫著抬車上的壽禮,幹著活嘴還不停,周圍的幾個鄰居有認識楊慧的,也過來跟楊慧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