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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看著那些學得沒有他好的人,卻因為家裡的庇蔭越過越好,錢必成自是心焦。
每日做得都是升官發財娶個美嬌娘的夢,可越是這麼想,日子就越難過,爹娘讓他回鄉種田,他是萬萬不肯的,在城裡做事卻是連做帳房先生都得有別人的引薦,從低三下四的學徒做起,錢必成覺得自己比這些人都強,不願意低頭。
幸虧他三年前回家,見妹妹已經生得如花似玉了,這才說服了父母,用女兒做那個搏前程的籌碼,錢嬌嬌也是被嬌養的性子,聽了兄長說外面的奶奶、姑娘都是冬穿綢夏穿紗,穿金戴銀,日日有魚頓頓有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過日子,心思也活泛了起來,錢家兩老見兩個兒女都是這樣,心裡也是想著依從著兒女,興許真能搏個潑天的富貴出來。
錢必成先是找了人給錢嬌嬌改了個一等一的好八字,又找人四處去宣揚她八字好人生得又美,自是引來幾樁頗好的親事,錢家的人挑來挑去,挑中了大明府的豪門,將女兒嫁了過去,卻沒想到那家人打得是沖喜的主意,錢嬌嬌嫁過去沒三天就成了寡婦,讓婆家給轟了出來不說,還要找錢家討還聘金,錢家是陪了女兒又折兵。
錢嬌嬌也破罐子破摔,與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了些牽扯,錢家兩老又管不了,心裡對兒子頗多抱怨。
去年早些時候聽說許家的人在打聽錢嬌嬌誰知又沒了音信,錢必成以為是許家的人聽說了錢嬌嬌品行不端這才罷手,很是受了番驚嚇,知道許家是為了給四爺納偏房,又因逢了老太太的喪期才放棄,這才鬆了口氣,許昭文故然不及許家的別人,卻也比三房的那幾個要強,更不用說他有能攢錢的老子和當官的兄弟了,許家這樣的人家,別說是做偏房,就算是做個姨娘,錢家也是求之不得的。
他嚴令錢嬌嬌收斂,又自義兄那裡借來了頗有心計的繡球,放到錢嬌嬌身邊看住她,掐算著許四爺的孝期,等到了日子,又與許四「偶遇」這才把事情給做成了,讓妹妹風風光光的嫁到了許家。
自己也到許家過了一把舅爺的癮,誰知道屁股還沒做熱,就聽說了許四奶奶董氏真的發瘋了,把許四給刺成了重傷,若是許四沒了,別說自己這個便宜舅爺,就是自己的妹妹怕也沒好。
他自然是坐立難安,想要讓人去打聽情形,又支使不動原先對他還卑躬屈膝的許家下人,只得叫自己隨身的小廝去給義兄捎信,讓他幫著想辦法,自己坐在那裡發愁。
武陵春戴著道士帽,身穿道士袍,跟在三清觀李道長身後進了許家,身上原本受傷的地方隱隱做痛,他原來小並不懂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送了出來,除了自己的小名也不記得別的,被取道名做武陵春,也是不知怎麼回事。
如今他被接回了勇毅伯府養傷,見到了父親跟嫡母,心裡明白了許多事,卻更不高興了,自己的父親在戰場上可說是驍勇,可在勇毅候府就是一隻人人可欺的紙老虎,敏慧公主多看他兩眼,都能讓父親緊張,可又什麼都不敢做。
皇家公主,先帝的親妹妹,今上的親姑姑,更不用說今上登基之後又將敏慧公主加封為敏慧柔佳大長公主,領親王的奉祿。
武陵春不懂的是,明明敏慧柔佳大長公主有那樣的勢力,怎麼還會這麼看重勇毅伯的爵位,一直到他搞懂了大長公主的只能萌封長子,次子雖也有萌封,卻遠不及長子,更及不上勇毅伯這才明白。
太太對他不差,噓寒問暖極為關心,可他瞧著太太卻似是道觀里的雕像一樣,帶著怎麼也親近不起來的殊離,太太看見養在她身邊的外孫時,才是真笑,看見他時全是客套的假笑,他已經長大了,能分得很清了。
在目睹父親與身為駙馬的叔叔起了爭執之後,他決定退了,京城他呆不下去,不如再次退居道觀,三清觀偏遠,他只帶著兩個心腹的親兵回了三清觀,誰也沒驚動的在一間極清靜的小院住了下來,每日習武讀兵書,比在京里不知道自在多少倍。
他寧願在山東做武陵春,也不願意在京城做武景行。
要說他有虧欠的人,唯一欠的就是對他有救命之恩的許二奶奶了,父親雖送了厚禮,可他也該給許二奶奶磕個頭才是。
所以這次許家的人求救,他換了道士的衣裳,將臉和露出來的手塗黑也跟著來了。
正與楊氏說話的許櫻站了起來,瞧著站在門口的武景行頗有些驚訝,「你……」
「貧道特來拜會許二奶奶。」武景行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鬚髮皆白的老道士,替他引路的是許國定的心腹長隨。
楊氏這個時候瞧著這三個人和許櫻的臉色才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來得可是武公子?」
「來得人是武陵春。」武景行道。
楊氏也就不再深說了,她知道武家的事極複雜,自己救過武景行一命,心裡也覺得這個少年可憐,並沒有深問,「你身上的傷可好了?」
「托二奶奶的福,已然好了。」
「日後出來進去,要小心謹慎,千金之子不做危堂,你可懂得?」
「貧道懂了。」
「這樣就好。」
武景行忽然跪了下來,「貧道是來謝許二奶奶救命之恩的,請二奶奶千萬受了這禮。」
楊氏吃了一驚道,「我救你本是舉手之勞,莫說你我有過一面之緣,就是不認識的人,遇到了險惡之事也該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