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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抄得公文不能用,你再抄一次就是了。」
「是。」連成璧沒敢再細問,只得帶著疑惑向外走,柳大人卻叫住了他。
「連大人,認真抄寫,勿要遺漏犯錯。」
「是。」連成璧自是曉得了,八成是梁文初抄錯了字又有遺漏,被柳學士查覺了,挨了一頓訓斥,想想這些日子梁文初確實有些魂不守舍,怕是有什麼事分了他的心。
梁文初瞧見連成璧搬著公文回來了,也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世人都瞧咱們風光,又怎知咱們內里的這些個艱難。」
連成璧笑了笑,「不過是些抄抄寫寫的事,只當成是練字就好。」他館閣體本就寫得平平,確實是當成練字。
梁文初沒說話,可臉色更不好了,「唉……」
「梁兄,你到底是為何憂心?」
「沒什麼,我夫人寫信來了,要來京小住。」
「嫂夫人來京本是好事,你因何……」連成璧說到一半不說了,梁文初偏寵著跟他來京的妾室,又寵愛庶出幼子,聽見嫡妻來了,自然要不高興,更不用說那個文弱懂禮的「如夫人」定會在他跟前恐懼哭訴了,「梁兄,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夫妻團圓乃是天大的好事,切莫要因此煩憂了,若是傳揚出去恐對梁兄前程有誤。」
「我自是知道的,只是近鄉情怯罷了。」
連成璧知道梁文初這是掩飾,畢竟為了妾室不想讓妻子進京不是什麼能說得出口的理由,可梁文初心裡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連成璧還想勸勸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低頭磨了墨,鋪平了宣紙抄公文,抄到了第五頁忽然醒悟了為什麼梁文初會被罵得那麼慘,柳大人竟連情面都不留,不肯讓他自己重抄,第五頁里是後金給本朝的國書,用得是後金的年號,依例應該改成大齊朝的年號,但是後金文字的不動。
梁文初若是將年號都寫錯了,難怪柳大人會氣成這樣,這種事若是柳大人沒能發現,真送到了上面,若是有心人鬧將起來,怕是大家的前程都要受連累,由此可見這「齊家」二字,實實地不能小覷,家若不寧男子必定心神不定,男子心神不定,必要出大事。
☆、161夜話
連成璧一向覺得自己不通人情事故,忽然想通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頗有些得意,當天晚上就摟著許櫻把自己的心得說了,「要我說梁兄是自找麻煩,嫂夫人不放心家中公婆幼子,不肯跟他離家赴任,他帶妾室上京本是尋常,可也不該有了美妾就忘了嬌妻,聽說是因為他在京里鬧騰得厲害了,以妾當妻亂了倫常,過年時同鄉去拜會他,他居然讓妾室出來招待人家的妻子,同鄉氣得厲害,這才寫信到他老家告了一狀,他父母立時便怒了,要讓他妻子來京里替他管家,免得他把梁家的臉丟盡了,他心知妻子來了愛妾必然沒有好果子吃,因而六神無主。」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既自己做不得後宅的主,就不要做那些個糊塗事,他的妾室不過是個婢女出身的,若不是被他寵得不知天高地厚,豈會惹下如此禍事,他整日憂煩又有何用?」
「所以說這些妻妻妾妾的事,實實是煩人得緊。」連成璧嘆了一口氣,「當日那個女人產後血崩沒了,我娘還跟我爹生了好一陣子的氣,偏我祖母不明就理,又生我娘的氣,若非我娘懷了我,婆媳倆還要彆扭一陣子。」
許櫻摸摸他的臉頰,卻覺得他鬢角有點扎扎的,「成璧你竟然長鬍子了。」
連成璧也摸了摸,「咦……真得有鬍子……」
「明天找人來修一修面吧。」
「聽說修面能讓鬍子長得快些。」所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他早受夠了所謂的少年才俊的名聲了。
許櫻閉著眼睛想了想他滿臉鬍子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你且別忙著留鬍子,你臉皮嫩得很,若是留了鬍子,反而不美可怎麼成?」
「若是不美再刮下去唄,總之我定要做個美髯公。」
「為妻的等著瞧瞧連美髯公的風采,可比探花郎還要美三分。」許櫻託了他的下巴細看,言語間帶著三分的輕佻,好似調戲美女的惡少一般,看了一會兒嘖嘖嘆道,「似這般美姿儀,怕是難及……」
連成璧曉得她是在調戲自己,不由得也生起了頑童之心,「連太太實實是輕佻,看我怎麼修理你。」他一邊說一邊將手伸得許櫻的腋窩咯吱她,許櫻最是怕癢,當下拼命躲了起來,「哈哈哈……哎呀呀……哈哈哈哈哈……饒了我吧……探花大人……哈哈哈……」
「你還調不調皮了?」
「不敢了,不敢了……」
兩個人在裡屋正鬧騰得厲害,忽聽外面傳來一陣似是壓抑許久的咳嗽……「咳咳咳……呃……咳咳咳咳……」
許櫻推開還要纏過來的連成璧,整了整有些被弄亂的頭髮,「門外是誰的咳嗽?」
「咳咳……姑娘恕罪,奴婢……咳咳咳……」
許櫻聽著是麥穗的聲音,起身整理了一下裡衣,又拿外衣披上趿了寢鞋出了屋,借著月光瞧見麥穗半倚在守夜的短榻上不停地咳嗽,麥穗見她來了,臉微微有些發燒,「姑娘……奴婢實在忍不住這才咳……」
許櫻將不知什麼時候掉下來的頭髮向耳後掖了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燙啊……你生病了怎麼不與人換班還要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