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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莊的人忙成了一團,有去道口追悍匪的,也有幫著張大戶查看家中財物的,卻不知不遠處的山頭上站著的白面書生,正是那個蒙面人。
管仲明拍了拍他的肩,「你欲去江南便去吧,只是世上已無連成珏,連家早敲鑼打鼓地說連成珏落水身亡了。」
連成珏點了點頭,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他雖說心狠手辣,卻從未曾親手殺傷過什麼人,也未曾那麼近的看見一個孩子被殺死,那一步踏出去就真的回不了頭了吧……連家……他冷冷一笑,他只有十八歲,以後的路還長得很,五年不成就十年,十年不成就二十年,總有一天他會回來拿回屬於他自己的東西的。
☆、144許忠進京
金秋時節正好行路,往京城的官道上車來人往,熱鬧非常,一輛不太起眼的馬車夾雜在車流中,不疾不徐地走著,車裡偶爾傳來兩聲嬰啼,卻也不十分刺耳,有時車裡會有一個年輕的男子出來遞上一袋煙與車夫聊上一會兒天,待車裡的婦人叫他,又自會回到車裡,顯是極普通的殷實人家一家四口帶著一個老媽子上京。
百合捂著鼻子搖了搖頭,「你這一身的旱菸味兒實在是嗆得很,仔細嗆著了孩子。」她懷裡抱著的嬰兒聽母親這麼說,好似聽懂了一般,瞪大了眼睛瞧著父親,另一個稍大點的孩子則是撲到父親和母親之間,學著母親說道,「嗆著孩子。」
許忠笑嘻嘻的摟過大兒子,「啊,老大會跟娘一夥欺負爹了呢!忘了央個我買花生糖的時候了,嗆沒嗆著啊,嗆沒嗆著啊。」大兒子在他懷裡掙扎了幾下爭不脫,回頭瞧著母親,「娘!
百合笑眯眯地伸手打了一下許忠的後背,「別勒著孩子。」
許忠佯裝吃疼地放開了兒子,「哎喲喲,要打壞了啊。」
百合瞪了他一眼,懶得再跟他玩鬧,「這次姑娘讓咱們上京,雖說不是做大掌柜的,卻也是委以重任,你可千萬警醒著些……」
許忠摟著長子點了點頭,「這些事你丈夫心裡還是有數的。」本來他應該在詹總掌柜手下鞍前馬後的學幾年本事,誰知京里的姚大掌柜翻了船,撥出了蘿蔔帶出了泥,京里折了好幾個小掌柜和管事,又聽說要提前盤帳,不知要折多少個掌柜在裡面,詹總掌柜手下的人就不夠派了,挑來選去的想到了他,他原是隆昌順的大掌柜,早年就曾獨擋一面,在詹總掌柜跟前做了管事一樣是兢兢業業,吩咐讓他做的事,事無巨細都辦得體面,詹總掌柜又想起十太太在京里總要有個支近的人,索性賣了十太太一個人情,把他派到了京里做連家煙行的掌柜。
原說是讓他隨著往京里送貨的車隊同行,卻因交接的時候出了些細故耽擱了一天,索性與老婆孩子一同坐馬車往京里去了。
「別的不說,就你這一身的煙味兒,孩子們倒是不怕的,熏到了姑娘可怎麼辦?」
「我這次是做煙行的掌柜,若是不知道這旱菸、水煙、南煙、北煙都是怎麼會事可怎麼成?賣貨的總不能不如買貨的懂行吧,待我懂了行,自然就戒了。」許忠笑道。
「偏你總是有理的。」百合瞪了他一眼。
許忠嘿嘿笑著沒理她,從懷裡摸著來一塊糖紙包著的桂花糖,許大立刻跳了起來,「我要!我要!我要糖!」
許忠偏拿著糖逗他,瞧見他要碰到了,就將拿糖的手抬高,逗得許大叫個不停,百合瞧著他們父子玩鬧,只得無奈的笑笑,這兩夫妻一個是自幼顛沛流離,一個是家貧無著賣人為奴,說起家裡人都是一肚子的苦水,如今結成了夫妻,也有了自己的小家,面對兒女總比旁得人家還要寵愛三分,許忠更是從不顧什麼抱孫不抱子之類的規矩,只要在家就與兒子玩成一團,更輕易不許百合喝斥打罵,人都說嚴父慈母,這一家子是慈父嚴母。
這一家三口趁著天黑城門關之前進了城,直奔蓮花胡同連宅,到連宅時剛過晚膳時分。
許櫻聽說他們來了自是高興,早早就在離蓮花不遠的地方賃了個小宅子給他們一家人居住,又讓廚房整治了一桌的酒菜,也不管什麼主僕之分與連成璧一起替他們夫妻接風。
許忠和百合都是懂規矩的,雖說是主人有請不敢辭,卻也不敢與主人並坐,再三請連成璧夫妻上坐,他們倆個這才在下首搭了個邊坐了。
「許忠哥原是跟著我爹的,百合姐是跟著我娘的,因怕我到連家失了臂膀這才做了陪房,自是與旁人不同,何必如此拘束。」
許忠站起來施了一禮道,「姑娘高看我們夫妻一眼,我們夫妻自是心裡有數,正因如此才禮不可廢。」
連成璧道,「既是如此,就這般坐著吧,我們夫妻已然用過晚膳今晚你們是主客,我們陪著喝酒就是了。」他雖說素來有目中無人的名聲,可對自己瞧得起的人一直是「隨和」的,許忠的為人處事,百合的靈巧忠義,一直頗得他的敬重,他對這兩夫妻印象不差,自然也樂得坐陪。
這兩夫妻是看著許櫻長大的,尤其是許忠,先前並未見過連成璧,如今一見自家姑爺並不似外人所說的一般目下無塵,為人刻薄,不懂禮數,在席間對自家的姑娘也頗愛重,對自己夫妻也和氣,原本懸著的心自然放下了大半。
酒過三巡之後,丫鬟過來掌了燈,許櫻吩咐撤下酒菜,四個人這才坐在一處說話,「許忠哥來之前,可曾到許家村見過我娘?她身子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