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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嫂不必拿我取笑,我喜從何來,應是給大哥道喜才是。」
「姑奶奶得封五品淑人,我還未曾給姑奶奶道喜呢。」花氏笑道。
許櫻牽著弟弟,兩人給花氏施禮,「給小舅母請安。」
「櫻丫頭長成大姑娘了,元輝也是長高了不少。」花氏笑道,只是笑容中帶著幾分的尷尬。
她與楊氏牽著手往裡面走,許櫻和元輝跟在後面,來往的女客多知她們身份,也知其中曲折,瞧著楊氏母子三人都頗有幾分深意。
楊老太太端坐在後院正堂,左右皆是親眷一個個全圍著老太太說著拜年的話,把楊老太太喜得也顧不得老太太的端莊,笑得滿面皺紋。
花氏人未到聲先致,「老太太!老太太!您瞧我把誰給您帶來了。」楊老太太越過人縫往外看,只見花氏攜著身穿雪青裡衣,鴉青比甲,頭上只戴了根銀鳳釵的許楊氏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穿了白底紅花對襟春衫,頭梳倭墮髻,頭戴掛珠點翠小鳳釵像個大姑娘似的許櫻,許櫻牽著的男孩,穿了身大紅的衣裳,頭梳垂髻,胸前掛著長命百歲的金鎖片,正是她的外孫許元輝,老太太見了這一家三口,滿腔又是歡喜又是酸澀,眼睛裡發乾,竟流下淚來,「我的兒!我當再也見不到你了!」
楊氏顧不得行禮,跪到老太太腿邊,摟著老太太的腿也哭了起來,許櫻和許元輝跪在她的身後,眼圈也紅紅的。
花氏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扶著老太太,「老太太,今日大哥升官,本是喜事,哪有哭得道理。」楊老太太這才慢慢收住了淚,只是拉著楊氏的手不肯放,女兒難處她是知道的,孤兒寡婦在婆家辛苦渡日,雖說銀錢上比旁人多些,出來進去的卻只是寡婦裝扮,才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就如同木雕泥塑得一般,還有自己的外孫女……楊老太太看見許櫻,又是摟在懷裡一陣的磨挫,「我的心肝兒,讓你受委屈了。」
「外祖母您這是哪裡的話,櫻兒並沒有受委屈。」許櫻笑道,她拿了帕子替楊老太太擦擦眼淚,又哄勸著楊氏坐下,將許元輝拉到一旁,「外祖母您瞧,元輝弟弟可是長高了些?」
楊老太太不知元輝身世的曲折,只知他是女兒未來的指望,對他極是看重,摸摸許元輝的頭髮,「我的好孫孫,來讓外祖母瞧瞧。」她將許元輝摟在懷裡,摸著他的頭頂道,「果是長高了,可曾念書?」
「回外祖母的話,孫兒學了百家姓。」許元輝口齒伶俐的說道。
楊老太太見他如此答,帶著淚的臉上,又掛起了笑臉,「好,好好讀書,長大之後要做什麼啊?」
「去京城。」
「去京城幹什麼啊?」
「當然是考個狀元回來。」許元輝說道,「到時候讓外祖母戴鳳冠霞披。」
「好,好,外祖母等著我的外孫給我考回來鳳冠霞披。」楊老太太笑道,她又指著楊氏道,「你跟昭業都是不愛說話的,元輝竟是如此口齒伶俐,可見得是你的造化,你可要早替他請先生,莫要誤了孩子。」
「女兒與幾個妯娌商量了,又請託六弟尋訪了幾位名師,待到立秋,就開家學,讓幾個孩子都去念書。」
「嗯,這才是正道。」楊老太太說道。
旁邊的眾親眷見這對母女不哭了,又都圍了過來,誇讚楊氏節義,誇讚許櫻長得好,許元輝聰明,一時間好不熱鬧。
楊氏左右四顧,不見陸氏,「不知大嫂何在?」
「你大嫂的娘家嫂子來了,我讓她們姑嫂倆個一同說體己話,如今聽說你來了,怕是說話就會到了。」楊老太太拍了拍楊氏的手背。
眾親眷一看這母女這副樣子,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的盤算,雖說許楊兩家退了親,可當時是為了楊家有難,許家答應退親的又是許二老爺,若是楊老太太只楊氏一個女兒,瞧如今的情形寵愛如珍寶一般,她若是撒撒嬌,再續前緣也不是不可能。
正這個時候穿著大紅交領褙子,頭梳牡丹髻,戴了點翠的五鳳朝陽釵的陸氏領著衣著皆與當地婦人不同,穿著寶藍織金窄袖襖,頭戴展翅欲飛的金鳳釵的婦人走了進來,「給老太太請安。」陸氏和那婦人齊齊施禮。
「快起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禮。」楊老太太笑道,她拉著楊氏的手道,「這是你嫂子的娘家嫂子,娘家姓宋的,你只管叫她親家嫂子就是了。」
「給嫂嫂請安。」楊氏施了一禮,許櫻和許元輝也給陸氏和陸宋氏見禮。
「這就是親家妹妹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神仙似的人物。」宋氏拉著楊氏的手說道,楊氏才不過三十多歲,雖是寡婦打扮,清淡得很,可清冷中自有一股溫婉,非是尋常人可比的,她又瞧瞧跟在楊氏身後的許櫻,許櫻雖穿著紅衣,臉上的也帶著笑,可就是讓人覺得冷,一雙眼睛深沉得嚇人,似是有萬千心事一般,瑤鼻瓊唇,膚白似玉,唇上淡抹了胭脂,冷中又透著艷,實實的是個美人兒,她轉身瞧了陸氏一眼,陸氏笑了笑,到了楊老太太跟前,「給老太太道喜了。」
「哦?我今日又有何喜?」
「媳婦剛才聽說,大爺和我娘家兄長,酒憨耳熱之時,已經當眾訂下了國良和我娘家三侄女的婚事了。」
楊老太太一聽這話,臉立刻就陰了下來,「好,好,好,好,好……」她連說了五個好字,臉上卻越來越冷,「我原道兒女們雖大了,一個個卻孝順,人人都誇我是個有福的,又誰知兒女們一個個翅膀硬了,都有了自己的心思了,我的話都跟耳旁風似的了!來人!去請老太爺,就說楊家容不下我們兩夫妻了,我們還是去茂松山上住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