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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如此,你的嫁妝也不能簡薄了,如今人人都說許家快要敗了,你的嫁妝若是簡薄,豈不坐實了流言?」
「許家就算是傷了元氣,可自有立著的房子躺著的地,隆昌順就算咱們不做了,賃給別人一年到頭也少不了咱們家的銀子,咱們家地那麼多,又幾曾少了租子?說許家敗的都是亂嚼舌根子的,哪個懂些事理的也不會那般說,倒是我若是掏空了家裡做嫁妝,反倒著人眼。」
「不管怎麼說,連著你義父送的,你六叔替你攢的,還有我這些年攢的這些個東西,你一樣不少的都得帶過去。」楊氏在這件事上遠比女兒執拗。
「娘,這些個東西,吃不得嚼不得,除了首飾衣裳又哪有幾個到時候能用得上的?若真窮到要賣嫁妝,咱們家真金白銀買來的,到最後不一定是真金白銀的價……」
「你本是官家的姑娘,哪裡來得一身的銅臭之氣。」楊氏點了點她的額頭,「嫁妝的事自有我來安排,你說得不要蓋過姐姐們我也知道,定不會讓你為難就是了。」
許櫻見爭不過她,索性也就把事情全交給她來做了,改說生意上的事,「隆昌順的鞠掌柜這些年我品度著是個不差的人,隆昌順的大掌柜一職該交給他,許忠和百合娘您得讓我帶走,您陪送他們一家,倒比陪送我隆昌順還要好。」
楊氏點了點頭,「你常大哥和常嫂子……」
「常大哥這些年暗地裡一直替我盯著另一樁生意,我早問過他們夫妻,他們的意思是無論如何要跟著娘您,常嫂子是個忠的,你管家總要人手。」
「嗯。」
「我還想自三房要個人出來,只是這許久以來一直沒想到合適的理由……」
「你說的可是慧月?」
「正是慧月,聽說她被三太太安排著嫁了人,沒多久就守了寡,回府里做了媳婦子,我怕我當面要她,反倒被三太太為難……」
「此事我已經替你辦了,只說是我這邊缺人手,把她給要了過來,她這回回來簽得是活契,三太太捨不得簽死契,你若想要帶她走,跟她說就成了。」
許櫻點了點頭,她身邊缺趁手的媳婦子,百合終究是要在外面幫著照顧生意,再說還有孩子,慧月人聰明不說,本性還善良可靠,有她在身邊至少有個能支使動得知根底的人。
楊氏摸了摸許櫻的頭髮,「我女兒要嫁人了呢,你出嫁之前到你爹的墳上給你爹上柱香,讓他不要掛念你……」
「女兒知道。」
「你爹若是在,不知道要有多歡喜,你剛生下來的時候,他就說在家裡不喝好酒了,給你攢嫁妝……」
「娘……」許櫻靠著楊氏,這些話她上一世從來沒有聽人講過,就算是要「嫁」人,也是慘澹得很。
母女倆個在一處靜悄悄地靠著,外面麥芽小聲通稟,「二奶奶,劉嬤嬤來了。」
楊氏和許櫻對視了一眼,許櫻擦了擦眼睛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泛出的淚光,站了起來。
劉嬤嬤進屋施過了禮,說了一件頗驚人的消息,「老奴這次來,是說一樁奇事,怕是明日二奶奶和姑娘就要聽旁人說了,老奴沒別的意思,只是五姑娘跟老奴說,這是她自己樂意的,誰都不要勸她。」
「什麼事?」
「展家來人了,替四房的長子嫡孫提親,提得是咱們家五姑娘。」
「什麼?」許櫻愣住了,「怎麼……」
「還未等老爺說什麼,四爺先應下了,老爺沒法子,跟媒人說五姑娘脾氣拗,還是要問五姑娘,誰知道五姑娘也答應了,只是有一宗,要展家修庵堂給四奶奶清修。」
「這傻孩子!這傻孩子!」楊氏不住地搖頭,許桔真的是為自己的母親豁出去了,那傻子是那麼好嫁的嗎?她如今答應了,可是拿自己的一輩子去換啊。
「五姑娘說她有那樣厲害的名聲,怕再難尋衝著她的厲害來娶她的人家了,更不用說展家財雄,她嫁進去了展家,自可以保四奶奶和元凱哥兒一生衣食無憂。」
楊氏還是不住的念傻孩子,許櫻卻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想,上一世唐氏和董氏為了貪圖展家的聘禮更為了展家財雄勢大,把她往火炕里推,這一世跳進去的卻是許桔……
許榴死了,許桔又要嫁傻子,雖說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怎麼這報應全數報應在了這些個跟自己當年一樣花一樣的女孩兒的身上?
「我要去勸她……」
劉嬤嬤拉住了她,「四姑娘,各人自有各人的命,五姑娘這是求仁得仁,您是不知道,這些日子向她提親的都是些什麼人,還不如嫁到展家,雖說夫君是傻的,可夫家財雄呢。」
「就算是一輩子不嫁也不能……」
「四姑娘,許家哪裡是姑娘們一輩子不嫁能呆的,五姑娘說得對,這是她的命!」
命嗎?許櫻只覺得像是有人給了她的胃一拳一般,疼痛難忍,她乾嘔了兩聲,卻嘔不出什麼來,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112各人需還各自債
是夜,許櫻做了一個夢,只恍忽記得自己似是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路上,天空不黑不白一面昏沉,天氣不冷不熱只是風中帶著些微涼,她覺得腳下好像踩到些什麼,低下頭卻看見自己赤著足走在黑色的路上。
遠遠的走過來一隊人,除了領頭的那個人著黑衣,餘下的身上穿著一式一樣的白色衣裳,黑衣人抖了抖手上的什麼東西,沉沉的鎖鏈震得人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