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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你在外面管著鋪子,應該領一等管事的薪餉。」董氏說罷就拿了筆在花名冊上抹了抹,又在另一個冊子上添了他的名字。
「小的謝四奶奶了。」
董氏自不會只有這點微末伎量,在外面做管事的,沒人會在意在府里的那點薪餉,在廚上做活的不用買米麵,在柴房做活的不用挨凍,在外面做管事的不缺錢花,都是這個道理,「好了,你遠道而歸,還未曾拜見過你家二奶奶和姑娘、哥兒吧?去吧,他們就在茂松書院,若是等會兒天黑了上山就難了。」
許忠倒被董氏這麼輕易放他走給嚇到了,董氏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戰戰兢兢地離了許家大宅,跟等在外面的幾個夥計會合了,匆匆往山上而去,天確實快黑了,如今他在這一片屬於財已露白的,就算是那些個閒漢想要打悶棍都是有可能的。
他就這麼忐忑不安地到了茂松書院,見到許櫻的頭一件事就是把懷裡藏著的印鑑交給了許櫻,這本是調用兩家商鋪錢款的憑證,認印不認人,平日裡他有半枚許櫻有半枚,兩枚合在一起可以提空兩家的流水銀子,也是跟幾個大主東訂契約時用的印信,他手裡的半枚藏得嚴實,誰知道差點被四奶奶搜了去,如今正是兩地走貨的旺季,真要有半枚落到了四奶奶手裡,損失可就大了。
「你人沒事吧?」許櫻沒問印,先問人,印再重要,也重要不過人。
「沒事,四奶奶並沒有為難小的。」
許櫻點了點頭,四嬸不定在憋著什麼壞主意呢,祖父把昌隆順過了明路,壞了四嬸的好事,她如今全鑽在錢眼裡,怕是要壞事,許櫻想了幾個計謀要整董氏,最後都是傷了她一人不要緊,許家怕也要傷筋動骨的下場,不看別人光看在祖父和六叔面上,這些事就不能做,只能靜待時機了。
「你去看看百合姐跟孩子吧,以後不管我們回不回許家,你跟百合姐和孩子都不要回了,在外面或買或賃弄個小宅院,買點地,也是殷實人家。」
「是。」許忠告了退,許櫻也在琢磨四嬸這是用的什麼計,離間計?不能啊,許忠不會為了升了大管事這樣的小利就敢追隨四嬸,他和百合的身契可還在自己手裡呢,她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楊國良站在花園子的假山邊徘徊,此時已經是深秋,山里冷得更早,滿園的花草只剩下荼蘼花還在開著,楊國良佯裝看了一會兒花,心裏面卻難免有些焦燥。
許櫻每日這個時候都要到花園子裡走一圈,不為別的,都只為刺繡傷眼,要望望風景才好,看見了楊國良本想暫避,轉念一想兩人雖是訂了親的,卻也是嫡親的表兄妹,如今同在一處住著,總避而不見倒顯得做作,也就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給大表哥請安。」
「表妹好。」楊國良回了一禮。
「表哥今日因何有閒情來此處賞花?」
楊國良臉上閃過為難之色,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姑姑與連山長……」
「怎麼?」許櫻挑了挑眉。
「我聽人說,姑姑年輕時原是與連山長好的,誰知道被外祖父母許配給了姑父,連山長是痴情人,一直未曾娶妻,只為了等姑姑……姑父沒了的時候,連山長原想提親的,誰知道姑姑惦記著孩子,這才一口回絕了,可聯繫沒斷過,他為了姑姑連茂松書院都送了,昌隆順也是他私下送的……」實情是外面說得更難聽,說姑姑跟連山長夜半私會都說得繪聲繪色的,這些話原本是避著他的,可也有嫉恨他的人,有意把這些話當著他的面說,楊國良是讀聖賢書的,自然是聽不得的,又回想起連山長對自己極為照顧,又幾番去楊家,早不是對待授業恩師的孝敬了,自己偶爾也聽祖父母提過若是姑姑嫁給連山長就好了的這樣的話。
「表哥是聽誰說的?」許櫻的臉板了起來。
「外面這些天傳得沸沸揚揚的,還有人說許忠和姑姑也不清白……」
許櫻的臉冷得跟數九寒冬一樣,「表哥聽見人說這樣的話,就算不肯降了身份立時撕了他的嘴,也該裝做聽不見才是,怎麼竟記了下來,還到我跟前說嘴?這話表哥說得,我卻聽不得。」她一甩袖子,帶著丫鬟轉身走了。
這些酸話怪話她上輩子早灌了一耳朵了,她快五十歲的時候都有人傳她養了好幾個面首,要是那些個心眼小的,早就一頭碰死了以證清白了,卻沒想到這一世竟然有人這樣往自己母親身上潑髒水,至於主謀是誰,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個好四嬸,她替許家著想,怕打了老鼠傷了玉瓶,四嬸倒不替一家子的女眷著想,可勁兒的往母親身上扣屎盆子。
就母親那性子,臉皮兒比紙還薄,就怕別人說她半句不好,真要是有人瞎傳話,被她聽見了,真的是憋屈得尋短見了。
所謂人言可畏,這種事傳來傳去總會走形變樣,一想到母親的名字在那些販夫走卒、三姑六婆的嘴裡說來說去的,許櫻恨得想把天捅個窟窿。
流言二字最是可怕,就算是此時把四嬸的撕爛了,旁人怕還是會傳……唯今之計只有用更大的流言掩蓋住,許櫻回了自己屋裡,想來想去的竟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能蓋住這流言的。
一直到瑞春說了一句:「奴婢說句姑娘可能不愛聽的話,依奴婢的心思,連山長若是對二奶奶有那樣的心思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