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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夫妻是自盡的,只是他們這個年齡又是殷實人家,若無什麼難言之隱怎會輕易自盡?聽說因為張總掌柜身子骨不好,已經告了老,張家也是收拾得差不多了,卻不見上路的意思,估摸是在任上有些個貪占,現下要走了,對不上帳了,想要一死換家人富貴。」張捕頭是什麼人啊,他見過的案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差不多進張家走一圈,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可既然楊晏來了,此案就不會止是明面上這麼簡單。
「若真是如此,也是真真可惜。」楊晏搖了搖頭,「既然只是自殺,此案應該是由張捕頭你來管的,本官就不在此添亂了。」
張捕頭想得是此案怕是要交給錦衣衛,卻沒想到楊晏三言兩語就將此案交還給了他,剛想說些什麼,就見楊晏使了個眼色,兩個校尉也跟著他走了。
「啪!」茶杯被狠狠扔到牆上,茶漬順著牆面流了下來,破碎的瓷渣摔得到處都是。
「老爺息怒!老爺息怒!」丫鬟跪在地上一聲一聲的求饒。
「滾!」程子常大聲地吼道!
丫鬟聽見這一聲滾字,立刻連滾帶爬地出去了,不敢有片刻的猶疑,程子常瞧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裡更多了千般仇萬般恨,現在不止外人瞧不起他,家裡的這些下人嘴上還叫著他老爺,心裡早就不當他是主人了,一個個能躲就躲能逃就逃,比如這丫鬟若非是貌丑粗鄙又無有什麼背景,怎會被指派來伺候他?
他程子常有什麼時候淪落到了被一個連泡龍井茶都不會的丫鬟伺候的地步?
再聯想起自己剛聽見的消息,自己花了重金雇的在城外殺張家人滅口的江湖人怕是白請了,張家夫妻一齊上了吊,為得就是買全家個平安無事,他們夫妻一死到是乾淨了,他的這一口惡氣要向誰出去?
連成珏的事已然是小事,他最恨的是將他從高高在上,拉到如今這個地步的連家夫妻!若非是他們,他現在還是內務府副總管,還是皇上的寵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在家裡做個廢人!
誰知機關算盡,最後竟連自己最後的靠山甫總管也搭了進去,雖說甫總管未曾將他供出來就尋了短見,可現下他沒了依靠,就連最後一點體面的差事也被奪了去,連他的親弟弟都說讓他在家裡「休身養性」,他才不過四十歲不到,就要被關在家裡放到死!
最可恨的是連成璧不止未曾被傷到分毫,反而是要平步青雲飛黃騰達的樣子,一個跌落塵埃,一個一飛沖天,怎能不讓人恨入骨髓?
他不服!他不服!他就是現下就死了,也要拖著連成璧夫妻陪葬!
就在他在屋裡轉個不停,咬牙切齒地想著如何報復連成璧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聲輕咳,他一抬頭,卻見進來的是自己的原配夫人毛氏,毛氏並非是在家裡的打扮,而是一身的品級大妝,臉上敷著一層薄薄的粉,眉毛畫成柳葉型,嘴巴是櫻唇一點,顯是剛從宮裡出來。
「你來做甚?」
「我來瞧一瞧咱們手眼通天的程大人。」毛氏連用正眼瞧程子常都懶,若是殺夫不犯法,她現下就想在程子常的身上捅出七八個透明的窟窿來。
「不知我又怎麼得罪了夫人,您若是高興,就只管罵吧,反正我現下也是喪家之犬一般,什麼三綱五常,通通可以不顧了。」
「你還知道三綱五常?你與那甫總管究竟有何牽連?太后今個兒旁敲側擊的問了我許久,若非我應對得當,毛、程兩家傾覆就在眼前!」
傾覆?傾覆又與他何干?他現在倒八不得兩家傾覆了,他家都死了的乾淨!程子常冷冷一笑,「我與甫總管還是你引見的,我與他有何牽連你會不知?」
「程子常!你能不能留一點體面!」
「體面?你都不顧及我的體面了,我為何要顧及你的體面!」
毛氏氣得渾身發抖,她剛強一生,無論是與她同是宮女出身的姐妹,還是同族的姐妹哪個不羨慕她命好,誰知人到中年,卻是一次一次的被打臉,程子常已然不光是無恥了,現下連臉都不要了,更不顧毛、程兩家……想想楊晏與自己說得事,她更是想……「你又與張家夫妻自盡有何牽連?」
程子常一聽說她講張家夫妻自盡,眉毛一挑,「你見了楊晏?」
「我見了他又如何?」
「你剛才說讓我替兩家留些體面,你自己卻做些男盜女娼之事,又何談體面二字?」
「楊晏是我的故人之子,不到十歲起就在我身邊長大,我待他如親生子侄一般,只有你這樣心臟眼污的人才會想到什麼男盜女娼!」毛氏摸了摸額頭,「我與你再無話可說,老太太也已然說了,家裡污煙瘴氣,她一日都不想呆了,我已然把她送到了通縣的莊子裡住,你自個兒好自為之吧!」毛氏說罷,一甩袖子走了,留下程子常在她的身後跳著腳的罵,所罵的無非是賤婦、賤婢之類的話……京城十里外望遠亭此地雖名叫望遠亭,卻因是進出京的要道,更有錯過了宿頭又不能在天黑前進京的來往官民經常在此投宿,慢慢成了聚集了十幾家客棧、七八家酒樓的小鎮子,連成璧擇了一處極乾淨的店鋪,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等著武景行,他與武景行本就商議好了,要在此處再聚,一同進京直接進宮面聖。
卻不曾想在此等了一個多時辰,連茶水都喝乾了兩壺,見小二不停地往這邊望過來,連成璧又叫了幾樣點心,邊吃邊等,一直等到太陽從剛剛升起到了現下臨近午時,也不見武景行的人影,連成璧不由得有些擔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