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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要尋訪個不差的人家。」楊氏小聲說道,慢慢躺了回去,用被子蓋住自己。
「要說原來咱們是兩眼一摸黑,如今地面都熟了,找什麼樣的人家找不著啊……」見楊氏想清楚了,許櫻按下心中的歡喜,柔聲說道,心裡打定了主意,捎信給小舅母,讓她尋訪一個殷實的客商,遠遠的把張姨娘嫁了。
☆、37窩心
許櫻了結了一樁心事,夜裡睡得格外得香甜,楊氏想到女兒說的孤苦,卻做了半宿的噩夢,夢裡無非是她一個人走在漆黑的林子裡,遠遠的聽見女兒的哭聲,卻怎麼跑也跑不到女兒跟前,半夜驚醒,摸摸女兒的臉,這才安心睡下。
清晨時下了一陣的細雨,屋檐上得瓦當被沖刷得晶亮,樹葉也格外的脆綠,許櫻故意走在沾著水珠的草上,任冰涼的雨水沾濕鞋子和裙裾,被麥穗驚訝地拉到青石板路之後,掩著嘴笑了起來。
「姑娘,你可是中了什麼邪穢?」麥穗從沒見過這樣的許櫻。
「沒有,沒有。」許櫻搖了搖頭,思想起昏暗前世真似噩夢一場般,她剛剛是想到,自己見過連成珏那個狠心賊之後,早晨再回想他的面貌,竟想不起來了,他覺得自己沒有他一天都活不下去,卻沒想到她活得好好的,重活一回,連他的臉都記不清了。
「姑娘,您還是別笑了,您一笑我害怕。」
「難道我笑起來不好看?」許櫻側著頭看麥穗。
「好看是好看,就是看不習慣。」許櫻笑起來豈止是好看,人人都說許榴美,許櫻真心笑起來要比許榴美十倍。
「你看不習慣,那我就不笑了。」許櫻板起了臉。
「姑娘……」麥穗急得快哭了。
「這是哪家的下人,竟管起主子來了?許家好大的規矩。」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冷然的聲音,只是聲音裡帶著絲少年人的沙啞,減了氣勢。
「不知是哪家教出來的公子,竟爬到別人家的樹上偷窺女眷!」許櫻循著聲音望過去,只見院牆邊榆樹上坐了個穿著鴨青衣裳的少年,正是連成璧,當下收了戲謔之心,冷然道。
「我是在樹上看鳥,誰知道來了兩隻呆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連成璧從樹上躍了下來,穩穩噹噹地站好,他本想做威嚴狀,心裡卻總想著許櫻剛才的笑容,「我說你好好的女孩子,整天搭拉著臉像是別人欠了你八百吊錢一般,偶爾笑笑竟把丫鬟嚇成那樣,可見你平時有多冷……」
「我說你好好的大家公子,爬樹歸爬樹,跟我小小女子逞什麼口舌之利?」許櫻冷哼了一聲,做出不屑狀,一甩袖子走了,上一世自己沒少吃連成璧的虧,他瞧不起自己做外室,見了面就是貶損,偏自己短處多多,偶爾回兩句嘴還要被連成珏說沒規矩,只得躲著他,誰知總能碰見他,吃盡了苦頭。
「你!」連成璧被她說得一口氣憋在胸臆間,又不敢追過去跟她吵,只是默念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不到十歲的小姑娘也這麼牙尖嘴利,噎得人一口氣發不出又落不下的憋得難受。
許櫻回自己院子換了衣裳,匆匆去老太太那裡請安,老太太說要管女孩子們,竟真心管了起來,日日都要與姑娘們一起用早膳,吃完之後又要訓示一番才肯放她們走。
這一次老太太倒沒有說別的,只是絮絮叨叨的開始講古,在老宅要怎麼要安排下人包粽子、掃穢、各府節禮、安排車馬踏青,她隨老祖一起赴外任時,又怎麼安排前後衙門,如何收禮,如何送禮。
比較年長的許梅知道老太太的深意,忙寧神聽了,許榴則是聽懂一半,許桔卻差點把這番話當成催眠童謠,快要睡著了,許櫻稍微聽幾句,也就懂了這些大家子過節的規矩,說起來不過與尋常民間或者是商家稍有差別,就是這稍有差別,沒人指點就要鬧大笑話。
「送禮不能光圖貴重,心意比貴重要緊,比如啊,這南人喜咸粽,餡料多且雜,他們送來的粽子就是嘗一嘗鮮罷了,偏巧你們老祖那一任上官就是南方的,我特意尋了湖洲的廚子,這才做出了正宗的幾樣南方粽子,討得了他們夫妻的喜歡,所謂妻賢夫禍少,當官做得好和壞,全看後衙的掌印夫人是不是賢良的。」老太太說到這裡又想起了唐氏,好好的進士功名,竟被這攪家精攪沒了,娶了這麼個兒媳婦,是老太太最後悔的事。
也是唐氏合該在端午節再倒一次霉,正這個時候有人通報劉嬤嬤來了。
老太太最不喜唐氏,對劉嬤嬤印象卻不錯,「是不是她又作什麼妖了?」
「回老太太的話,二太太聽說有唐家的子侄來了,想要見一見。」
「她還嫌不夠丟人嗎?唐家的子侄都沒說要見一見她。」
「那老奴要怎麼跟二太太說……」
「就照我方才說得說。」唐家的人經過唐家姑奶奶的婚事之後,跟唐氏就生份多了,這次兩個唐家的少爺來許家確實沒提給唐氏請安的事,實情是他們會過來過節,都出乎老太太的意料。
唐氏聽了劉嬤嬤傳回來的老太太說得話,在屋裡又哭又鬧又砸東西,正巧許國定在小妾那裡聽曲兒解悶,聽見她的這些動靜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踹開了她的門直接給了她一個窩心腳,唐氏硬生生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許國定見她吐了血,心裡也有些慌,轉身出了門,節都沒有在家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