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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櫻點了點頭,「既是他三日之後能歸便好,你一路辛苦了,快些回去梳洗用飯吧。」
「是。」蝶尾叩了個頭,歡歡喜喜地跳了起來,樂呵呵的走了,想是這次連成璧江南之行順利已極,蝶尾才能有這般的精神。
許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兩輩子一個人與人斗的日子過得太久了,果然是婚後的這段好日子,把她慣壞了,現下眼看連成璧就要回來了,她覺得自己累得快要站不住了。
192 歸來
連成璧摸了摸自己在官船上無意中被破碎的茶杯劃了一道細細的口子的右手,踢了一下馬腹,趨馬緩步往京城行去,這一趟去江南,他本是為了自家的事,可跟著武景行在蘇州、揚州、杭州以及沿京杭運河走了一圈之後,便覺得自己家的那些事,竟是小得不能再小了,原來天下不止是書里的那些聖人道理,也不止是自家生意里的那些個算計,更不是自己從小到大看見的滿眼富貴。
這一路上他曬黑了些,人也精神了許多,比起出京之前,簡直是換了一個人一般,他們這一路順風順水,比預估的早了兩日就到了通縣,武景行在通縣碼頭就跟他分了手,讓他先回京,他還要在通縣呆上一日,拜訪幾位勇毅伯府的老軍爺,送些江南的特產給他們。
連成璧則是馬不停蹄地回了家,到了蓮花胡同口,看見沿街的那些商販甚至是街口的那口井,都透著幾分的親切。
到了門口自家的門房遠遠地就迎了過來,「老爺回來了,老爺您一路辛苦。」
「太太可好?」
「太太自是好得很,只是想著老爺您,以為您是明個兒到京,還說讓蝶尾到城門口接您呢。」
「我是回來的早了些。」連成璧一邊說一邊把馬韁繩扔了過去,「去好好的喂喂這馬,它雖是我在通縣買的,可也是難得的良駒。」
「是。」門房接過了馬,龍睛又樂呵呵的扔了一口袋的東西給他,「這是老爺在江南買的土產,我在船上別的沒幹,光把這些東西分裝在口袋裡了,老爺說一人一袋,人人有份。」
「這可多謝老爺了。」門房施了個禮,牽著馬便往馬棚走了。
許櫻本來是帶著丫鬟們將窖里藏好的桂花拿出來做桂花糕,又拿了糯米出來讓她們煮熟磨麵,又讓人晾曬書房的被褥熏屋子,預備著連成璧回來,誰知道卻聽見通傳說到老已然到家了,她趕緊解下圍裙回屋收拾了頭髮換了衣裳,匆匆打扮好,便見連成璧掀了帘子進了屋,他正是少年情熱之時,與愛妻久別重逢,三兩步疾走過來,緊緊地摟住許櫻不放,「一別數月,想死為夫了。」
許櫻的臉騰地一下子就紅了,修練了兩輩子的厚臉皮,怎樣也掛不住了,瞧了瞧伺候的丫鬟們都別過身子笑了,不由得掙扎了兩下,「老爺您……」
連成璧生來是不管別人的性子,拿長了些鬍渣子的臉往許櫻的嫩臉上蹭了蹭,狠狠地親了一下這才罷休,許櫻不肯再讓丫鬟們看笑話,將臉埋在他的懷裡怎麼樣也不肯出來。 派`派連成璧又摸了摸她鼓起的肚子,「有五個月了?」
「五個半月了。」
連成璧笑得眼睛彎成彎月一般,「我回來的果然是時候。」忍不住摟著許櫻又親了一下。
「別這般不正經……」許櫻推了推他,「你什麼時候去復皇命?」
「我們這一路上順風順水,已然提前了三日回京,武景行說要去看幾位前輩,因此在通縣要盤桓一日,約麼後日他回來,我們再進宮交旨也不遲。」
許櫻點了點頭,「既是未曾耽擱皇命便好。」她親自端了杯熱茶給連成璧,「你這一路辛苦,可是餓了?我讓人預備吃的給你。」
「我在路上吃過了,只是有些疲累,你讓人燒水我洗一洗,睡一覺便好了。」
許櫻讓人燒了水,連成璧痛痛快快地洗了澡換了衣裳,又賴著不肯去書房睡,在臥房的床上睡了整整兩個時辰的覺,他回來的時候天近午時,醒來時已經日漸西垂了,他睜開眼,見許櫻坐在床邊,拿著一件大紅的嬰兒衣裳穿針引線,夕陽照在她的發梢眉間,像是撲了一層金粉一般,只覺得從心裡往外透著股子甜,他自幼喪母,父親又忙於經商,雖有祖父母呵護,終究意難平,生平所願無非是有個自己的家,愛妻嬌兒平淡度日罷了。
許櫻似是查覺他的目光,轉身瞧見他正看著自己,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人都說南邊雖熱太陽卻不毒,一個個都白得很,老爺你倒曬黑了。」
「南邊日頭雖不毒,可這一路行船卻是太陽越來越足了。」連成璧笑道,「這人整日裡在船上坐著,風吹日曬的怎能不黑。」
「成璧你要吃什麼?」
「煮碗面吧,也不必預備多餘的東西,只需清淡些就是了。」
「好。」
「連成珏死了。」連成璧忽然說道。
「呃?哦。」死了嗎?上輩子連成珏是壓在她心裡的一塊提不起放不下一碰就會疼的大石頭,這輩子連成珏是陰魂不散的那道影子壓在心裡那塊不能對旁人提及的石頭,現下知道了他沒了……許櫻只覺得心裡的那塊跟著她兩輩子的大石頭,總算掉了下來,卻不覺得輕鬆,只覺得莫名心酸,可轉念一想,這人又與她有何干係呢?無非是個想翻起大浪,怎麼樣也翻不起來的跳樑小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