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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家家大業大,哪能只靠自己。」楊氏道,「你啊,還是小。」她邊說邊搖頭,「我當初若能多想想,多帶幾個自己貼身的人,也不至於後來捉襟見肘了。」
「娘,您說得這些都是後話,也許碧桃、翠菊、綠蘿、絲蘭都是可□的呢?」
「提起這四個人我又要說你,頭三個也就罷了,絲蘭那丫頭如何能拿得出手?你偏要留下她。」
「我瞧著她老實。」許櫻道。
「你啊。」楊氏搖了搖頭,她也知道,有的時候老實人要比那些會辦事的機靈人合用得多。
母女倆個說著話,麥穗進來通報,「二奶奶,四姑娘,六奶奶來了。」
楊氏站了起來,領著許櫻迎了出去,只見梅氏春風滿面,臉上帶著喜歡,顯是有什麼好事,寒暄過後,楊氏與梅氏相攜進了屋,「我這裡你有日子沒來了吧?亂得很。」
「二嫂的屋子從來都是清清爽爽的,若這也是亂,我竟不知什麼是整齊了。」梅氏笑道。
丫鬟端來了茶,許櫻親自送到梅氏跟前,梅氏握了她的手,「在繡嫁妝呢?」
「只是拿小件的練手,說來也是我太縱寵她了,捨不得她勞累,如今倒千頭萬緒不知如何動手。」
「活計雖多,總要慢慢做。」梅氏笑道,「我從八歲起就被拘著練著繡嫁妝,想一想怪沒意思的。」
「看著那些個活計,我倒恨不得從她八歲起就拘著她。」楊氏笑道,寡婦唯一的指望就是兒女,難免縱寵些,她嘴上這麼說,瞧著許櫻的眼神卻滿滿的都是疼愛。
梅氏笑了笑,「我這回來是給二嫂說個准信兒的,京里來了信,說是戶部已經把六爺的名字報了上去,依舊是進翰林院,劉首輔還記得六爺文章寫得好呢。」
楊氏立時就笑了,「這是天大的好事。」
「這還要謝陸大人從中引薦才是。」梅氏笑道,「所謂是親三分向,陸大人頗出了些力,只是……」
「只是什麼?」楊氏道。
「只是謝禮上……」梅氏有些不好意思,「公公已然給我們拿了三千兩的打點銀子,本不該再開口,聽聞劉首輔喜歡董其昌的書畫,我娘家兄弟托人尋到了一幅,那人竟獅子大開口,非三千兩銀子不賣……因此有些為難……」
楊氏看了許櫻一眼,許櫻笑了笑,「侄女早就有言在先,六叔起復無論花多少銀子,自有我們母女托底,六叔好,日後侄女才能好,這本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六嬸不必為難。」許櫻是知道梅氏的性子的,如果不是實在為難,她是不會開這個口的,梅氏夫妻本來就沒什麼家底,靠著許家給銀子過活,先前她給了梅氏一千兩、老爺給了三千兩,十有□花在陸家、戶部上了,要說剩八成也剩不下多少,而許國定手裡有多少銀子許櫻心裡也有數,三千兩已然是許家能出的銀子的大半了,梅家為許昭齡起復的事出了力,再讓他們家出那麼多銀子,顯然不合適。
「是啊,這本是自家的事,一家人怎能說兩家話。」楊氏道,「櫻丫頭,去取銀子給你六嬸。」
「是。」許櫻回了屋,打了個掀開床下的暗閣,拿腰上的鑰匙開了鎖,拿出三千兩的銀票,想了想又拿出一對田黃石出來。
許櫻把銀票交給了梅氏,又將裝著田黃石的錦盒打開,「這對石頭是我無意中得的,與我沒有什麼用,愛書畫者多半也愛金石,六嬸拿去吧。」劉首輔縱橫大齊朝二十年,與他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謂千金難買心頭好,送他這樣的人禮物,黃金白銀不及人家的心頭所好。
梅氏是識貨的,瞧見這對田黃石眼睛就是一亮,「若是早瞧見這對石頭,我還求人搜羅什麼書畫。」劉首輔是許昭齡那一科的主考,學生孝敬老師,乃是天經地義,她又把石頭推了回去,「只是那畫我哥哥已然定了下來,再拿你這對石頭就有些不妥了。」
「六嬸,咱們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這石頭在我手裡也是白放著,到六叔手裡,卻是能做大事的。」
「櫻丫頭,不是六嬸說你,連家是豪門巨富,你嫁妝里沒有一兩樣能拿得出手的奇珍可不成,這田黃石品相難得,正好能充做嫁妝。」梅氏堅決不收,先前一千兩加上如今的三千兩,一共四千兩的銀子,這麼大的人情她還不知道怎麼還呢,怎麼肯再收田黃石。
「既是如此,侄女就先將這石頭收起來,六嬸若有用時,只管讓人捎信來。」
「嬸子還能跟你們母女外道不成。」梅氏笑道,「我依稀記得,親家公的壽辰是在國孝里,如今出了國孝,可是要補上一席?到時候不要忘了我就是了。」
「我還未曾聽我兄長提起,並不知情。」楊氏搖了搖頭,現在想想楊家,楊氏多少有些傷心。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常嫂子跑了進來,「二奶奶!二奶奶!楊家來人了,說是……」
楊氏站了起來,為人子女的父母年紀大了,怕得就是……
「說是楊老太太昨個半夜說心口疼,雖請了大夫救治,可還是……」
楊氏聽到這裡,只覺得膝蓋發軟腦袋發暈,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扶著坐回了椅子上,見常嫂子在扶著她,連忙抓了常嫂子的手,「你剛才說什麼?」
「楊家派人……報喪來了。」
許櫻握著母親的手,坐在往楊家去的馬車裡,楊氏經了大喜大悲,除了流淚再說不出什麼了,許元輝還記得疼愛自己的外祖父母,也是坐在一旁抹眼淚,只有許櫻心裡雖難過,卻是一滴淚都流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