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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輕敲車門,馬車緩緩行進,到了縣城之外的土地廟前,將白存義放了下來。
白存義由老家人扶著,走了許久才遇上一輛馬車,好說歹說才算是上了車,誰知沒走多遠,就被一群蒙面的人給團團圍住,不由分說硬生生的打斷了他的兩條腿,將他扔到了溝里。
白家雖說是江南鹽商,白老爺子卻恰好在濟南府辦事,聽說了小兒子受了這樣的罪,自然趕了過來,他雖知道連成璧是新科的探花,卻不畏懼,一紙狀子遞到了東昌府……
連成珏坐在書桌前,用銀剪細細地修著桌上的松樹盆景,他生平無所好,唯一所好就是盆景,移栽綑紮修型築體,一刀一剪輕易不假手他人,每次修剪盆景的時候也不許人打擾,他的心腹長隨小廝站在屋外,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一直到他落下最後一剪,「進來收拾了。」
「是。」紫薯跑了進來,他是新來的小廝,原先的小廝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因此對這位性格溫和的九少爺,更加多添了幾分的敬畏。
連成珏並沒有在意紫薯謹小慎微的神色,只是瞧了瞧自己的手,他的手形極美,纖細修長,如女子的手一般,看手相的人都說他是大富大貴的命,他給了賞錢,卻是一笑而過。
在這連家,人人都是勢力的,也人人會看真「玉」假「玉」,他連成珏就是一塊不折不扣的假「玉」。
連成璧娶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長媳掌家,若連家長輩真的一心只想要讓連成璧做官,就該讓他離了家裡的生意,娶個官家千金,兩口子在京城做那一等一的清貴夫妻,偏偏連家娶了有聚財之能的許家四姑娘,若真的是連成璧在京里,媳婦留在家中,那他又算什麼?
連成璧的功名當然是不能革的,他若是想要害死連成璧,自然也會要了白存義的命,就算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連成璧也要落得個丟官罷職革除甚至流放千里的下場,可以連家的財力,買個連成璧平安無事還是成的,更不用說連成璧已經娶了妻,沒了功名更要專心商道,他這般做是替旁人做嫁衣裳。
他偏要做那個大仁大義之人,站出來替連成璧頂罪,白存義只是被打斷了腿,他一個白身白家又能拿他如何?無非是打板子賠銀子罷了,東昌府又是連家經營之地,他能有多大的虧可吃?
想到此處,他微微一笑,眼睛微微一瞟,卻見那個收拾桌子的小廝拿剪子時手一滑,剪子在盆景的紫砂盆上劃了一個道子……
「你是叫新來的叫紫薯的吧?」
「是。」
「去外面跪一個時辰吧。」連成珏說道。
許櫻聽說了此事,沉默了一會兒,她真沒想到連成珏想到了這麼明顯這麼好猜的計謀,可偏偏這個計謀是最有效的,若是知道他包藏了禍心的,定會猜是他暗地裡打傷了白存義……不對,甚至白存義這個人都有可能是他找來的,否則怎麼就那麼巧,有一個能惹不起又「惹得起」的人家裡的小兒子,被連成璧打傷了呢?以連成珏的性格,他肯定不會等機緣,而是會炮製出一個大大的機緣來,如此一來連白家老爺為什麼會在大明府都值得推敲了。
他偏不給連家知道情形不對,擺平此事的時間,非要讓此事立刻發作了不可,讓連家的人查的時間都沒有,只剩下急了,這個時候他再出面將此事認了,連家兄弟勢必對他感激不已,甚至覺得這個庶子堪是墩厚,可堪大用,這個大用又是什麼呢?
連家長房兄弟,庶子兩個,一個是庶長子連成珏,一個是庶出養在趙氏跟前的幼子成玟,成玟不過四歲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連俊傑的身子卻是拖不得了,就算有連俊青在外面支應著生意,可誰也不是上來就能掌家的,算來算去,除了她這個長媳,也就是連成珏能擔此任……
上一世他是「救」回了自己,又娶回了高門庶女這才讓連家的長輩選了他承業,卻沒想到這一世他用的計謀更加的巧妙,所謂潤物細無聲,他接下來肯定還會大展拳腳,讓連家的長輩一點一滴的越來越信他……
許櫻坐在妝檯前想了許久,竟一時間難想到解方,她不過初來乍到,哪及得上連成珏苦心經營多年,至少這樁計謀,她解不了,不止她解不了,就連此時在外書房生氣,奮筆疾書的連成璧也解不了。
連成璧防備連成珏防備了這麼多年,他肯定也是在連成珏出來頂罪的時候就想清楚了前後的關節,恨自己一直情急魯莽之外,卻也沒有別的法子。
他這個時候若是說人就是連成珏打的,他是在玩苦肉計,怕是連家上下連帶最寵著他的老太爺老太太在內,都會說他不知好歹。
不止要打落牙齒和血吞,怕還是要「感激」連成珏。
可這又能怪誰?連成璧雖知防備連成珏,可他也被寵縱太過了,從來都是別人來討好他,他不知廣結善緣,別的不說,他說不是他打斷的白存義的腿,滿府上下八成只有老太太和許櫻會信,許櫻是知道是連成珏做的,老太太則是連成璧說什麼她信什麼。
許櫻想到這裡嘆了口氣,無論如何,他是這樣的性子,也只有她出面了。
「麥穗,替我換衣裳,我要去老太太那裡請安。」
作者有話要說:連成珏是雙,不是同,或者說那個時代的人沒有同不同的概念,他就是那種只要對自己有好處,不管是什麼代價都會付的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