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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姝靜覺得人生又荒唐又絕望,咬著嘴唇,忍不住抽泣起來。
在後宮之中,裴冬淨的地位大概就是個,沒什麼作用,沒什麼自由,沒什麼價值的小太后,雖然性格不錯不討人厭,但也犯不著巴結,她說過不必請安,便很少有人去找她,更沒人與她有深交,故而這一次雖然她死了,還是被下人害死的,大家都很有些震驚和遺憾,但說要哭,也的確是很難逼出眼淚的。
除了太后那樣做戲功夫一流的,其他人也都只是面露沉痛而已。至於像左姝嫻這樣的小輩,更是很難哭的出來。
故而,左姝靜這一下落淚便顯得十分打眼了。
尤其是,左姝靜原本也只是咬著嘴唇偷偷落了幾滴淚而已,然而她越想越覺得難受——自己稀里糊塗就算是活了兩輩子,怎麼好似兩輩子都活的有點失敗呢?她裴冬淨時,身邊沒一個真正體己的人,當左姝靜時,又藏了一堆秘密,現在說也無法說清楚,她這兩輩子也算是老老實實做人了,這到底是造的哪門子孽?!
左姝靜這一哭,便很有點停不下來的意思,她以前當裴冬淨的時候,也極少哭,哭起來就不得了,入宮後唯一一次落淚便是在曉得自己哥哥和高宗死訊的時候,那一次哭著哭著就停不下來,還是因為懷王出現,才勉強止住的。
於是眾人都漸漸聽到低低的啜泣聲,大家有些訝異地偷偷朝著聲音來處投去視線,便見懷王妃哭的梨花帶雨,滿臉通紅,好不悲切。
左姝嫻是見過自己妹妹哭的,但也沒見過她這樣的哭,當即有些被嚇到,而再看左姝靜身邊的懷王,雙眼微紅,看著棺木,也分明是十分悲傷的樣子……
眾人一時間都有些疑惑——這兩口子怎麼就跟太后感情這麼深啊?!
就連皇上也瞧見了左姝靜的樣子,驚訝之餘,慢慢地由內監總管王謙扶著站了起來,看著左姝靜:「懷王妃為何哭的這麼傷心?若朕沒記錯,你甚至都沒和太后見過面。」
左姝靜埋頭痛哭,根本沒注意周圍光景,忽然被皇上點名,她嚇了一跳,茫然地抬頭,半響,道:「回,回皇上,臣妾只是想到,臣妾與王爺的婚事,是太后親自下旨賜的,人說成親對女子而言便是第二次生活,故而對臣妾而言,太后的大恩大德,實在難以忘懷。臣妾卻連太后也沒能見上一面,太后便被奸人所害了,臣妾,臣妾心裡實在難受……」
她一邊說一邊忍著哭聲,雙眼通紅,看起來真是十分可憐,皇上聽了,也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道:「你有這份心思,倒也是個好孩子。」
左姝靜意外得了皇上的褒獎,也一點不開心,只說了句「皇上謬讚了」,便又低聲哭著,全然沒看見身邊懷王的眼神——這人怎麼這樣,在太后棺材前,還要拿太后賜婚的事情來說事兒!她明明曉得,她明明曉得……
眾人心思莫測,大殿內一時間十分安靜,直到此時忽然外邊進來了一個內監,小聲在王謙的耳邊說了些什麼,王謙臉色微變,又低聲稟報了皇上。
皇上當即怒道:「什麼?!」
皇后很少見皇上這樣發火,何況現在還是在清淨殿內,她連忙也站了起來,一邊伸手替皇上撫背順氣,道:「皇上,怎麼了?」
皇上面色鐵青,道:「太子,懷王,平王,你們三人立刻跟朕來書房!王謙,你把幾位尚書全部給朕叫來!」
皇后和諸位妃嬪都有些錯愕,左姝靜則更加錯愕,她從手帕里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皇上——您就讓懷王留下來,讓臣妾跟他說幾句話啊!!!
然而懷王太子平王三人立刻應了,跟著皇上走出了清淨殿,左姝靜看的清清楚楚,懷王走出清淨殿之後,還深深地回頭,看了清淨殿一眼。
左姝靜心急如焚,也由珠兒扶著站了起來,她匆匆追到懷王身邊,卻只能低聲道:「王爺,臣妾之前說的話絕非虛言……虞大人可以證明!」
懷王皺眉看了她一眼,繼續跟著皇上走了,左姝靜剛剛追上去的行為已經惹起太子平王還有下人的側目,她不便再追,只能站在原地望著懷王的背影。
左姝嫻和皇后說了兩句話,兩人神色都有些難看,皇后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左姝嫻也想走,但看見左姝靜站在那兒,想了想便先走過來,道:「阿靜,你剛剛哭的很好,只是在宮內,有時候鋒芒不必太露。」
她真心實意地哭,左姝嫻倒來陰陽怪氣地說她哭的好,以為她聽不出這其中的嘲諷意味麼?!她現在本就煩著……
左姝靜心裡曉得,裴冬淨身死這件事,左姝嫻必然也是知道的,對她也更加沒有好臉色,但還是勉強應了句:「阿姐,我是真的心裡難受。」
左姝嫻臉色變了變,但大概也是不想和她鬧得不愉快,道:「倒也是,阿靜從小心思就是最善良的……阿姐問你,你在懷王府,一切都可還好?」
「嗯,很好。」左姝靜點了點頭。
左姝嫻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左姝靜想了想,道:「剛剛皇上為什麼發那麼大的火?怎麼了?」
左姝嫻皺眉道:「我也不曉得,但既然喊了三位皇子去,指不定是和戰事有關係……」
左姝靜茫然道:「不是據說這一次必勝無疑麼?」
左姝嫻搖搖頭:「我也不曉得……你現在橫豎沒事,跟我一同在宮內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