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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嘉韻看了一眼左姝靜,道:「王妃也想喝嗎?」
左姝靜嘆了口氣,道:「王爺和董大人明日還要上朝呢。」
董覓卻道:「不礙事不礙事,明日是休旬日呢。」
左姝靜簡直無話可說,看了一眼懷王,卻見他看著自己,微微搖了搖頭,似是說沒有關係,於是左姝靜撇了撇嘴,也懶得管他們要怎麼樣了。
等到時間晚了,年哥兒困了,便被帶著下去睏覺了,那三人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酒,董覓臉頰泛紅,微微透出了醉意,就連喝的其實並不算多,但大概酒量也不怎麼樣的劉嘉韻臉上也泛出了醉酒的紅暈,只有懷王看起來毫無醉意,一派鎮定。
左姝靜不由得微微感嘆了一下,懷王酒量還是很不錯的嘛,也不知道去年冬至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才會醉到跟年哥兒說那些話……
等到劉嘉韻終於撐不住了,董覓也幾乎是坐都坐不穩了,左姝靜趕緊藉機讓二人貼身下人將他們送回侯竹堂,那兩人便醉頭醉腦地走了,左姝靜鬆了口氣,道:「終於好了,不然只怕一會兒連王爺您都要被灌醉呢。」
懷王微微垂著頭,道:「嗯。」
「時候也不早了,王爺先去淨堂梳洗吧?」左姝靜走到懷王身邊,道。
懷王抬起頭,對著她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嗯。」
左姝靜渾身一抖,頓時很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小聲道:「王爺?」
懷王微微側頭,看著她,面上笑意依然沒有散去,道:「嗯?」
這一聲「嗯」,真可謂千迴百轉,帶著一絲柔情,讓左姝靜的心都抖了抖。
她想,懷王果然是醉了沒跑,偏生開始還能端坐在那兒,不吵不鬧臉上也不泛紅,不主動跟他搭話,還真看不出此人已醉。
左姝靜很有點頭疼,此刻屋內只有幾個下人,左姝靜便想先出去讓石悍進來扶著懷王出去,然而她剛轉身要走,懷王便忽然扯住了她的袖子。
左姝靜一愣,回頭一看,便見懷王盯著自己,那眼中幾乎要綻出光來。
而後她聽見懷王又以那輾轉的語調喊了一句「阿靜」。
左姝靜一時間有些晃神——懷王這樣喊她做什麼?他不是喜歡太后的嗎?如今這樣喊左姝靜,難道……
還沒等她想明白,懷王又輕嘆一口氣,聲音極低地道:「太后。」
左姝靜頓時明白過來了——敢情剛剛懷王喊的是「阿淨」!
左姝靜簡直是哭笑不得,又有些想生氣又有些無可奈何,她想了想,親自扶著懷王站起來,道:「王爺,您醉了,臣妾送您回蘊瑞堂吧。」
懷王倒是沒說什麼,半闔著眼睛,左姝靜扶著他一邊,出了門,石悍瞧見了,趕緊上來扶著懷王另一邊,這樣一來懷王的重量大部分都傾在石悍身上了,左姝靜的壓力小了不少,只是懷王的頭還是靠在左姝靜肩膀上的,他很安靜,一路都沒有再說什麼,等到了蘊瑞堂,左姝靜也沒力氣伺候他去淨堂了,又怕讓下人伺候他洗漱,他會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來,只好直接讓石悍將他送回臥房,又讓碧雲打了熱水,讓珠兒去吩咐廚房的人準備醒酒湯。
左姝靜親自撩了袖子,給懷王解開外衣,拿溫熱的毛巾替他擦拭臉,懷王躺在床上,目光依然清明,清明地盯著左姝靜……發呆。
左姝靜嘆了口氣,道:「王爺,別睜著眼睛了,先閉上眼睛,一會兒喝了醒酒湯便休息吧。」
懷王輕聲道:「是我對不起你。」
左姝靜手上的動作頓住了,她茫然地看著懷王,道:「什麼?王爺哪裡對不起我了……」
懷王並不理會她的話,只繼續道:「我知道你過的很苦。」
左姝靜:……不不不,王爺,我過的很好,一點兒也不苦……
她真的很想知道,懷王到底從哪兒看出她過的很苦這件事了?!
於是她想了想,轉了口氣,用以前的太后的口吻道:「懷王覺得,本宮過的很苦?為什麼呢?」
懷王道:「初見你時,你便在哭,又特意落下一個那樣的玉佩給我,不就是想告訴我,你是囚中之鳥,每日以淚洗面嗎?」
左姝靜道:「那玉佩原來你是這樣得到的……」
想來便是那天左姝靜落在了那兒,懷王后頭不知為什麼又回去了,發現了那個玉佩,便認為她是遺留給自己的……?
左姝靜道:「你怎麼就覺得是本宮特意留給你的,而沒想過是本宮不小心落在那兒的呢?」
懷王搖搖頭道:「我開始也並未多想……若非是此後每一次宴會上,你都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也不會知道你的心思。」
左姝靜十分茫然:「什麼眼神?」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確看著懷王的目光是要比看著其他人更熱情一些的,但那是因為首先,懷王在三個皇孫中是最有出息的一個。而後來她知曉了懷王尷尬的境地,自然更是覺得懷王十分可憐,故而看懷王的眼神更是飽含三分同情。
然而,這樣的眼神,又怎麼會讓他誤會呢?他心中,她又有怎樣的心思呢?難道便是鬱鬱寡歡,想要衝出牢籠?
聽到左姝靜的問題,懷王也頓了頓,過了很久,他說:「我本也只是覺得那眼神讓我有些承受不住,卻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眼神。那一年我不過十六歲,也只能比我還小一些的高義,什麼是喜歡,高義素愛五花肉,便喊了一碗五花肉,他看著五花肉,一邊對我說『想必這就是喜歡的眼神』。我發現,太后您看我的眼神,和高義看五花肉的眼神,是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