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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身上髒兮兮的,臉上都黑糊糊的,都已經看不出皮膚本色,如今洗乾淨了臉和身子,剃了個光頭,衣服雖破,卻也乾淨整齊,小小年紀也不辨男女,村裡頭的人就把她當成了個小和尚,故而施了她一碗齋飯。
她原來會被排斥,其實是因為她是蘇家趕出來的,長寧村的村民膽小怕事,不願和不敢得罪蘇家,並且還要巴結蘇家,所以才會對她一個孤女落井下石,但撇開了蘇竹漪那個身份,沒有了得罪蘇家的顧慮,也就有人願意施以援手了。
秦江瀾,你看,這就是你說的善,多虛偽啊。
蘇竹漪心頭冷笑了一下,她做不來偽善,所以從前的她選擇了真惡。
不過現在麼,蘇竹漪一舔嘴唇,她甜甜一笑,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多謝施主。”
現在,她選擇了白粥和饅頭。
“長寧村沒有寺廟啊,你是哪兒來的和尚啊?”她吃著饅頭的時候,又有幾個少年圍了過來,其中一個年紀大些,估摸著十歲上下,穿一身粗布衣服,褲子上打了好幾個補丁,他眉骨處有一道細長的疤,是小時候跟人打架留下的。
這個少年蘇竹漪有點兒印象,他是最後一個死的,也就是最後一個被蘇竹漪殺掉的少年,只不過這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蘇竹漪老早就不記得他名字了。
“張恩寧,這小和尚長得好俊俏。”一個六七歲的男孩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眉骨上有疤的少年,“橫豎你家窮以後肯定討不到媳婦了,不如把這小和尚帶回家養著唄。”
“噗……”
蘇竹漪一口粥都差點兒噴了出去,她剛抬頭,就看到那張恩寧一拳過去,直接把那男孩打倒在地,男孩哇哇大哭,旁邊那個給蘇竹漪遞饅頭的少年則撇嘴道:“明知道打不過還天天撩他,你蠢不蠢?”
“你娘是狐狸精,專門偷漢子,生個兒子也是野種……”地上那少年一邊哭一邊罵,那張恩寧衝過去又踹了他兩腳,這時候幾個村民趕了過來將人拉住,其中一個大力扇了那張凜一巴掌,直接把他半張臉都打腫了。
看到這裡,蘇竹漪就明白了,為何這個張恩寧能堅持到後頭了。
他也有恨。
但他還有娘。
心裡頭還有一塊地方是柔軟的,所以,最後他死了,蘇竹漪活了。
“唉,你還沒說你是哪兒來的呢?”饅頭少年又說話了。
“普覺寺。”蘇竹漪吃飽喝足,去樹旁不遠的水井裡打了點水把碗洗乾淨,打算還給那饅頭少年,結果就見他擺擺手道:“你化源連個缽都沒,這碗送你了,普覺寺是哪兒啊,在永安鎮嗎?你怎麼來長寧村呢,一個人來的,天啦!”
“不在永安鎮。”蘇竹漪搖搖頭,“跟永安鎮隔了條江,還要翻幾座山,屬於蓉城地界了。”在這群少男少女震驚的眼神注視下,蘇竹漪低著頭,慘然一笑,“我跟師父一塊兒來的,聽說這裡的神木有靈,特地前來拜訪,孰料前些日子在翻山之時遇到凶獸,師父他重傷不治圓寂了。”
她活了那麼大歲數,編點兒故事哄小孩子簡直順手拈來,說話的時候還能紅了眼眶,直叫幾個小孩都唏噓不已。
“那你別太難過,我們這神樹可靈了,它會保佑你的。”饅頭少年本來兇巴巴的,這會兒說話語氣都溫柔了一些,“我家雖不寬裕,一碗粥卻是出得起的,日後你若是肚子餓了,就來找我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個叫張恩寧的明顯瞟了那老樹一眼,眼神中隱約透出一股不屑來。看來這老樹哪怕有靈智了但修行也有限,在長寧村的影響力不夠啊。
說到這裡,饅頭少年頓了一下,磨牙道:“饅頭就沒有了……”見小和尚抬頭可憐巴巴地瞧著自己,他便道:“那,那我分你一半。”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家裡才每天給他一個大白面饅頭,今天給了小和尚了,他自己就沒有了,所以他之前才凶神惡煞的,但現在瞧著這小和尚挺可憐的,也就動了惻隱之心,雖然捨不得,還是答應把口糧分出一半。
蘇竹漪抿著嘴唇,“多謝施主,我吃樹根就可以了。”
結果那少年眉毛一豎,“吃樹根怎麼行,饅頭都給你,都給你可以了吧!”
蘇竹漪:“……”
重活一次,她陰差陽錯之下被當做了一個小和尚,處境不是前生那般艱難,是不是預示著,她日後的路線也該調整一下呢?
想那些正派偽君子明明也是做惡卻能尋個大義的由頭,殺了人還有人拍手稱讚,蘇竹漪就覺得眼前一亮。
她可以壞得不明顯,壞得低調一點兒,披個名門正道的外皮背地裡幹壞事。哎呀,想想就有點兒激動呢!
第5章 起了屍
“村東頭有個破廟,收拾一下可以住人。”剛剛張恩寧和那嘴巴賤的小孩子打了一架,就引來了不少村民,這會兒有村民見了光頭蘇竹漪,就好心給她指了個地兒。
“長寧村可不是什麼人都收,也不打聽下他的身份,就這麼讓他住村子裡了?”一個長得很壯實,寬額頭眼小唇厚,看起來三十幾歲年紀的婦人不滿地道。“我們長寧村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