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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過一條岔路,人流就稀少一些,漸漸地,她的身邊只有三五雜役,陳陽洛抬起頭來,發現竟是到了御花園中。
樹影憧憧,在一片混亂中異常地安靜,陳陽洛止住腳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的口被人捂住,腰上一緊,整個人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一陣心悸,正要掙扎,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妹妹,是我”
文章哥哥!
陳陽洛安靜下來,捂住她的口的手鬆開了,腰間那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卻依然扣著,陣陣熱流從腰間傳到了全身,她面上一紅,暗自慶幸此時天黑難辨。
文章轉過身來,從腰上解下一個布包,打開活結,拎起裡面的衣物輕輕一抖,卻是個小太監的服色。
陳陽洛知道他的意思,迅速地把這身衣服套在了外面,又解下發上珠釵,把一頭秀髮都盤到了帽子裡。
文章退後兩步,上下打量了半響,見她雖然一身太監服飾,一張臉上依然白裡透紅過於粉嫩,他蹲下身子,從地上抓了把泥土,胡亂地在陳陽洛臉上抹了兩把,她的臉登時花成一團。
文章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道:“如此甚好,咱們走吧。”
陳陽洛乖巧地跟在他後面,也不問他所去何處,一心一意地知道,這個哥哥,絕對不會害她。
文章一手緊緊牽著她,在前面左拐右拐,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先還撞見三五慌亂的太監宮女,越往後來卻越是荒涼,最後到了一堵宮牆面前。
這牆高約丈余,漆成紅色,遠遠地望不見首尾。陳陽洛知曉,這是整個皇宮最外面的一道宮牆了,只要跨過這道牆,外面就是海闊天空。
只是這牆高且不說,又滑不粘手,牆頂還刻意做成了錐子形,上尖下粗,攀爬不易。錐子處又鑲嵌了無數細碎瓷片,讓人無處下手。
文章鬆開她的手,從懷裡摸出一個哨子,輕輕吹了一下,發出的卻是黃雀的叫聲,牆外面立刻響起了同樣的叫聲與他呼應,就像是兩隻鳥兒互相求偶一般。
陳陽洛站在牆根處,仰起頭看上去,見宮牆頂端突然出現一鋪棉被,她暗自贊了聲,果然好計,棉被墊底,就不怕瓷片劃手,原本尖削的牆頂也易於攀爬起來。
接著兩個人頭出現在了牆的上面,手腳並用地爬到了棉被之上,隨後丟下一團繩子,文章拽了拽,見那繩子甚是結實,徑直栓在了陳陽洛腰間,牆頭上的兩個人緩緩地往上提著繩子。
陳陽洛被拖拽到了牆頂後,見對面卻是一道木梯,不禁鬆了一口大氣。
那兩個人又把繩子放了下去,文章正要攀爬,一聲厲喝傳來,牆頭的兩個人也顧不得牆下的文章,收起繩子哧溜滑到了牆的另外一邊,拉起恍惚中的陳陽洛撒腿就跑。
隱隱聽到牆的另一邊傳來了質問聲:“文桃花真是有雅興,難道是我拿皇兄和你重修舊好了不成?”
陳陽洛被安置在了文府花園之中角落處的小院子裡,原本是園丁的居所。
第二天一早,文章滿臉疲憊地進了院子,抬頭望見陳陽洛直直地站著,一身白衣上沾滿了露水,她,竟是站了整整一夜。
文章心中一暖,嗓音沙啞地道:“勤王的部隊到了,二殿下率軍撤出了城外,一路向北去了。”
陳陽洛抿緊嘴巴,不發一言地盯著文章,文章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牽著她的袖子向房間行去,邊行邊道:‘那個假冒你的宮女替你出嫁了,原本伺候你的都隨了去了。“
陳陽洛腳步一滯,文章頭也不回,低聲道,“欺君是大罪,至少她們都保的了性命。”
待進了房間,文章把她按到了椅子上,摸了摸茶壺,還算溫手,就倒了杯茶給她,陳陽洛接過茶杯,只在手裡轉著。
文章定定地看了她半響,終於道:“他走之前,高聲宣道,定然還會回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陳陽洛微微一震,抬起頭來,與文章對視半響,一雙眼中清澄如水,她徐徐道:“這世界上,從此再也沒有瀏陽公主陳陽洛了罷?”
文章眼眶微濕,抿了抿唇,肯定地應道:“沒有了。”隨後又補充道:“只有我文章的妹子。”
陳陽洛所住的小院子成了文家的禁地,人人都說文章在此金屋藏嬌,風言風語越傳越烈,終有一日,一個一身火紅裙裝的女子帶著丫鬟婆子找上了門。
她生的頗為秀美,只滿頭金玉壞了一身的味道,顯出了幾分俗氣。上下打量了幾眼陳陽洛,旁邊跋扈的婆子已經上前一步,一指陳陽洛,氣焰囂張地說:“就是這個狐狸精,迷了老爺的心。”
陳陽洛一雙眼睛看透世情,猶如眾神俯視蒼生,那紅衣女子被她看的無地自容,惱羞成怒,斷然道:“把這屋子給我砸了!”
一眾丫鬟婆子一起動手,只把桌上的茶盞一翻掃地,旁邊供的菩薩,默寫的經書卻無人敢動。
等她們離去,望著滿地狼藉,陳陽洛也不去管它,自拿出來一本經書誦讀,心境祥和,榮辱不過是旁人強加於她頭上的罷了。
到了晚上,房門被人一把推開,一股酒氣直衝口鼻,文章醉醺醺地靠在門框之上,迷迷糊糊地望著燭下的陳陽洛,昏黃的燈光打在她身上,憑空多了一圈黃色光暈,如佛光一般,整個人似乎都要羽化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