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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君臣執手淚眼,甚是相得,趙衛眨了眨眼睛,甚是關心地問道:“公孫大人府上多久沒做新衣了?”
公孫又白亦是眨了眨眼睛,昏黃的老眼遲緩地轉了轉,小皇帝這是甚麼意思,懷疑他貪墨嗎?
公孫大人人老成精,暗道僥倖,平日裡叫府上的夫人太太們樸素著點果然做對了,他莊重地道:“老臣家中上次裁製新衣已經是一年前了。”
趙衛兩隻水汪汪地眼睛在公孫大人滿是褶子的臉上望了又望,眼睛裡含情脈脈,讓公孫大人有點吃不消,心道,難道小皇帝準備賞點綾羅綢緞?唔,這可是大大的體面啊。
卻聽得小皇帝嘟嚕嘟嚕地冒出一串話來:“啊,公孫大人身為一國宰相,代表著我大楚的顏面,怎麼能如此節儉呢?趕緊去給府上的老老少少都裁上新衣罷,朕這裡有一家鋪子,做工好,價格公道,老大人去了報上朕的名號還可以打個八折優惠……”
公孫又白迷迷瞪瞪地出了皇宮,盯著右手拇指發了半天怔,一直到坐上自家馬車方緩了勁來,怎麼就莫名其妙地買下一堆布料,還答了合約蓋了手印,保證闔府上下,按照身份尊卑,每個人都最少做上一套時新的夏裝,這,這叫甚麼事兒啊!
第二天上朝,百官紛紛來恭賀公孫大人,不著痕跡地打探昨天小皇帝單獨接見都談了甚麼,公孫大人哪裡說的出來,含糊其辭,卻被其他大人誤以為他藏私,公孫宰相也只有苦笑。
到了下朝時,卻又有一位重臣被小皇帝留下,在一眾臣工又妒又羨的眼光中,藍侯爺昂頭挺胸腆著肚子,得意洋洋地跟在了女官的後面。
趙衛故技重施,先是噓寒問暖一番,藍侯爺果然感動的一塌糊塗,小皇帝乘勝追擊,逐一問了藍侯爺家的衣食住行,這位卻是個不愁吃穿的主兒,問了一圈下來,竟是甚麼都不缺。
藍侯爺終於砸摸出味道了,皇上,這是想賞咱點甚麼罷,他決定為皇上製造表現機會,“皇上,老臣家中衣食無憂,只是銀錢不大趁手。”
夠直白了罷?直接賞點銀子好了。
趙衛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冷冷地看差肥嘟嘟地藍侯爺,小小年紀卻帶著股君威,凜然不可侵犯,藍侯爺縮了縮渾圓的肩膀,有點冷。
銀子?跟朕提銀子?太傷感情了,趙衛是不客氣地把藍侯爺劃歸敵人一檔,對待敵人就要毫不留情地打擊到底。
趙衛伸出手來摸了摸藍侯爺的官服,十分肯定地道,“藍愛卿這一身用的是香雲紗罷?”
藍供爺心裡嘀咕著,怎麼從銀子一下轉到衣服料子了,面上卻迅速地陪著笑臉:“正是香雲紗,皇上聖明。”
趙衛小臉一沉,隱隱風雷大作,藍侯爺不知不覺地退了一步,卻聽到趙衛聲色俱厲地問道:“藍侯爺不過是二等侯,年俸三百兩,如何用的起這千金一匹的香雲紗?!”
一口童音中還帶著幾分奶聲奶氣,藍侯爺卻被嚇得立時趴倒在地,涕淚直流地表示那不過是下面的人的孝敬,他唱作俱佳,抓著小皇帝的袍角,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錯誤,表示以後再也不敢隨意收受底下人的東西了。
小皇帝十分大度地表示接受他的懺悔,同時暗示他,作為臣下就該有臣下的樣子,穿這麼奢侈的布料不是很對不起皇上對他的栽培?很對不起黎明百姓對他的期望?很對不起他家廚子每天餵得他這麼肥?
藍侯爺能屹立朝中不倒,除了生了個好兒子外,對上面察言觀色的本領也十分到位,當下拍著胸脯保證,回去後就換掉所有的成衣,一定要和黎民百姓保持同樣的步調,甚麼料子便宜穿甚麼。
小皇帝龍心大悅,當下就御筆親批了幾千匹料子給藍侯爺,又很是體貼地抓過藍侯爺的手幫他按好了手印。
待到藍侯爺出了御書房,小皇帝吹了吹手上文書的墨跡,志得意滿,最次的布料賣出了最貴的價錢,趙衛,真是天才啊。
隔天上朝,藍侯爺成了眾臣矚目的焦點,堂堂侯爺卻穿了一身鄉野山夫才會穿的粗布麻衣,簡直是丟盡了北楚重臣的顏面。
藍侯爺卻恍若未覺,挺胸抬頭十分驕傲的樣子,只在無意間接觸到了公孫宰相的視線時,尷尬地別了下頭。
當天下朝,又有一位重臣被趙衛留下,趙陽知曉外甥的把戲,卻也不去拆穿,至少這小子不再哭爹喊娘了,死群臣不死本王。
如是每天都有一個重臣被小皇帝留下,第二天卻又甚麼都不肯說,只把其他人急的心中痒痒的,一來二去,都生出了別樣心思,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專心政事,希望做出一番功績好被小皇帝點名留堂。
眾位大臣均思進取,政績斐然,北楚朝中上下歌舞昇平,百姓拍手稱道,都說好一個太平盛世。
小皇帝自己臥房之中堆滿了金子,每日裡都有若干銀兩送到,閒來無事,趙衛最愛的就是縮在寢宮之中數錢。
那對沒有良心的父母似乎已被他拋諸腦後,只偶爾會聽到他抱怨聲,趙陽就拿出文竹臨走時的書信安慰他,“你娘說了,若是能生個弟弟,就把你替換出來。”
於是,小皇帝再次歡天喜地的去數他的私房錢了。
文竹和趙洛兩個人把兒子丟到了楚都之後,一路上遊山玩水,向著寧都行進,卻是想著,無論如何也當叫家中長輩見一見三女婿,尤其是父親,縱然他不大認得人了,文竹心中依然沒有半分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