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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曉菊已是意興闌珊,接道:“是不是那戶人家的主人乃是個屠夫,手裡的血團也不過是團豬肉,故意嚇於那教書先生?”
文竹正愁如何接下去是好,聞言,立刻拍掌莞爾,大讚:“八妹真是聰明過人料事如神。”
文曉菊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去把六姐七姐喚來,就說三姐還是給她們玩罷!”
文竹一僵,心中苦笑,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片刻後,興高采烈的雙胞胎便急不可耐地沖了進來,文竹任命地跟在她們身後轉移牢房,卻被文曉菊攔了下來,“你們玩夠了罷,我和三姐還有正事要辦。”
正事麼?文竹忍不住喜極而泣,終於不玩了啊,咱不玩了啊。
文菊急急地把文竹拖回梅院,進了偏廳,待丫鬟們擺好茶點,屏退了左右,歡喜地道:“姐姐稍等片刻。”
文竹驚魂未定,連吃了幾口茶,文菊悶悶地聲音從後面傳來:“姐姐快來幫我一把!”
回頭一看,文菊捧著兩尺高的書卷吃力地挪來,文竹立刻上前接了一半過來,好奇地問:“四妹這是要學甚麼?”
把手裡的書卷在案子上一摔,文菊喘了幾口粗氣,拿帕子擦了擦汗,得意地道:“這是大姐夫給我找來的,軍中的審訊記錄,姐姐幫我找找,有沒有讓人痛苦萬分,外表又看不出異樣的刑罰,全都記下來。”
文竹黯然,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和那徐祈元相比,幾個妹妹對她原來是這麼的溫柔。
文竹突地感覺不對,左右看了看,雙胞胎不在的麼,怎麼她的腰杆還這麼挺直,下巴揚起眼睛平視,習慣真可怕啊啊,文竹猛地散了架,整個人如同一灘爛泥癱倒在了椅子裡。
哼,老子就是個鄉下丫頭,聽大家閨秀去死罷。
一旁的文菊一手持卷,看她消極怠工,不耐地道:“三姐要是不幫忙,便叫六妹七妹來。”
文竹瞬間完成了從爛泥到石像的轉變,那身板,那腰條,就算用尺子也畫不出這麼標準的直線。
文竹秀手輕探,抽出一本筆錄來細細翻看,不由啼笑皆非,這本都是文家長姐的影子,撓腳心,頂臉盆,跪搓板……漫不經心地向後翻閱,文竹的眼睛瞬間睜大,喚道:“四妹,你來看這個,這本冊子裡的應是你要的。”
文菊應了聲,放下手裡的冊子,接了過去,翻閱片刻,登時喜上眉梢,意氣風發地道:“唔,徐草包可真有福。”
兩個人忙活了一個上午,但凡覺得用的上的都摘抄在了巴掌大的紙片上,最後訂成了半寸厚的小冊子。
到了晌午,文竹剛回到竹園,雙胞胎便來湊趣,姐妹三人一起用了午飯。吃飯時,雙胞胎不停地打探兩個姐姐一個上午忙了些什麼,文竹惱她們折騰她兩天,閉緊嘴巴,打著食不與的旗號,隻言片語也爛到了肚子裡。
飯後,雙胞胎悻悻地道:“那和姐姐一起睡個午覺總成了罷?”
文竹看她們的樣子,總覺得哪裡不對,又沒理由拒絕,勉強地應了下來。姐妹三人回到了竹園,文竹難得吃上一頓飽飯,陣陣困意如潮水般襲來,片刻功夫已是響起微弱的鼾聲。
醒來時,見屋裡一片昏暗,一時分不清是早上還是傍晚,迷迷糊糊了半天,想起了兩個妹妹,左右一看,這兩個活寶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喚了兩聲,招財垂著頭進來了,被修理一次後,這丫頭越發的懂事,緊守著主僕的界限,卻是無趣了許多,文竹在招財的服侍下穿起衣服,隨口問了句:“進寶呢?”
招財小聲道:“吃壞了肚子,休息去了。”
看文竹穿戴完畢,招財退了一步,低頭道:“老爺吩咐小姐醒來,便去書房尋他。”
文竹淡淡地應了聲,心道,這老爹關鍵時刻不戰而逃,留下她被大姐修理一頓,又被幾個小的玩了一通,此時送上門來正好出出氣。
出了門,見外面天色昏暗,尚未掌燈,文竹信步游韁,身邊時時有下人進過,面目模糊不清,好些個沒認出她來,她也隨之而去了。
到了書房門口,文竹伸手輕推,虛掩的門隨即大開,一個模糊的身影背門而立,文竹冷哼一聲,,這老爹的架子夠大的。
輕提裙擺向門裡跨進,文竹不滿地道:“老爹真是忘恩負義,那次要不是女兒為您解圍,妹妹們怕是半個月都不會理你。”
那身影緩緩地轉過身來,一片模糊中,如同星子般得眼睛熠熠發光,那是億萬星河裡最寂寞的星,戀愛後爆發出的無與倫比的光芒,文竹一時心悸,低喃道:“洛……”
洛見了她,不進反退,整個人都要被黑暗吞噬,那雙眼睛越發明亮,低低地嗓音沉沉落下:“你貌丑如無鹽,我不看你便是,定會憐你疼你直到終老。”
文竹出手摸了摸臉,是了,今日頭一次忘了帶面紗見他,怎麼面丑如無鹽了?就算他長的傾城傾國也不用這麼瞧不起人罷,一時心頭火氣,只想一巴掌把他拍死。
文竹飽含怒氣地道:“小女丑如無鹽,干卿何事?君長的傾城傾國,送入王卿權貴中做個孌童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洛一怔,整個人呆呆愣愣,心中百轉千結:我我,怎地如此?自幼時便惱恨這一張臉帶來的種種麻煩,生平最恨以貌取人,一直以來對著她,怎地做了生平最厭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