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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竹微微側目,看著那書生滿臉痴迷,心道,若是你知曉他之所以如此,不過是為了泡妞,怕就不會這麼說了。話說回來,八年,孫慕白竟然在此居住了八年!
文竹正要開口勸誡下那呆頭呆腦的書生,他卻伸出食指放在口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文竹疑惑地閉上了嘴巴,突然發現方才喧鬧猶如菜市場的廣場之中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嘩嘩聲、昆蟲飛舞的嗡嗡聲。
茅屋之內傳來了孫慕白清雅的聲音:“昨天學過的可曾牢記了?”
一個女孩的童聲應道:“那個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七姨說是虧本的買賣,叫咱們不要做。”
一個男孩立刻反駁道:“那要看投了幾個桃子,回了幾個李子,還要看桃價幾何,李價又是幾何。”
文竹愕然,這,這明明就是文衛的聲音,隨即欣慰地想到,這小子明顯已是一流奸商了。
卻聽到她身側的書生搖了搖頭,喃喃道:“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也!”
文竹湊近一點,低聲問道:“這個,孫大儒講經莫不是就是給幾個孩童啟蒙?”
那書生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擺了擺手道:“孫大儒學識過人,縱是最基礎的三字經千字文,聽起來也別有洞天,吾輩獲益匪淺啊。”
話罷,他咬牙切齒,文質彬彬的臉上竟現出幾分兇相,狠狠道:“只是這幾個孩童身在福中不知福,每每歪曲其義,只會錙銖計較,浪費了如此良師,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說到後來,他捶胸頓足,恨不能以身替下那幾個孩童。
文竹至此已經知道大概情況,卻還需回府求證一下,便不再理會那搖頭晃腦甚為投入的書生,徑直從人群之中穿過,到了文府門前,衝著那茅屋不懷好意地喚了聲:“衛兒!”
茅屋之中傳來了孩童驚呼的聲音,一個炮彈從茅屋之中彈射而出,直奔文竹懷中,一個長的甚是可愛的女孩和另一個憨頭憨腦的男孩站在門口,好奇地打量著她。
孫慕白一身洗的泛白的麻布長袍,臉上一派淡然,文竹對他善意地點了點頭,孫慕白一愣,隨即露出了欣慰地笑容。
文竹拉著文衛,又喚了那女孩一聲:“妙兒,”文妙睜大了眼睛,立刻想起了幼年不愉快的經歷,警覺地退了一步,文武立刻擋在了她身前,文竹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二人,輕描淡寫地道:“怎麼,午飯又不想吃?”
文妙的娃娃臉上瞬間由陰轉晴,湊上前來,挽住文竹手臂,親親熱熱地喚了句:“表姨!”
文竹嗅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比你娘乖覺的多。”
文妙一愣:“娘?我娘是甚麼樣的?”
文竹驚覺說走了嘴,卻無論如何不肯再開口,文妙纏著她非要問個明白,文竹帶著幾個孩子向府中行去,孫慕白遙遙望著她們的身影,揮了揮袖子,轉身進了茅屋,關上了屋門,空留外面書生的哀嘆聲,今日,看來聽不到大儒講經了。
與茅屋一牆之隔的文府花園之內,文曉梅盈盈獨立,一雙眼睛毫無焦點地望著牆上一點,沉默不語,她身側的文蘭悠然長嘆一聲,輕聲道:“走吧,看來是三妹回來了。”
文曉梅默默地任由二姐牽著她的手,兩個人並肩行走,文蘭見她面色悽苦,終忍不住低聲道:“他以大儒之尊,在此築屋居住了八年,你也在這牆後而立了八年,還不原諒他麼?”
文曉梅微微搖頭,不發一言,淚水卻滾滾而下,文蘭心疼地摟著她,心道,孫慕白不肯回家,孫家老爹怪到了文曉梅頭上,文曉梅卻又因此不能隨孫慕白而去,簡直成了一個死結。
待二人行到前廳,見到文竹之時,文曉梅已經整理一番,微笑應對了,文竹鬆開文衛和文妙的手,迎了上去,拉住她,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和孫慕白究竟要如何了?”
文曉梅沉默不語,一旁的文蘭輕嘆一聲,插言道:“孫家老兒對五妹甚有心結,五妹又憐惜孫慕白,實在兩難。”
文衛扯了扯老娘的衣服,人小鬼大地道:“孫家老爹每次都會送點心來呢,應是有意修好罷。”
文家姐妹慢慢相覷,卻聽得文衛又一本正經地道:“何況五姨若是不回孫家,如何修理那孫老兒?”
文竹一根指頭挫向文衛額頭:“就你小子懂得多,一肚子壞水。”
文衛額頭上立刻出現了一個紅指印,他本生的漂亮,嘴巴又甜,在文家甚為受寵,從沒被動過哪怕一根指頭,文家姐妹見了好不心疼,卻把文氳竹一頓怪。
文竹訕訕,看著文衛甚會做戲的雙眼氤氳,委委屈屈地縮在二姐懷中,只能無奈苦笑。
文衛一張小嘴又騙了不少好處後,眼淚神奇地收了回去。文竹凝神聽他要挾,見他所要的皆是為了文妙和文武,心中甚是安慰。
叫來管事嬤嬤把幾個孩子送走,丫鬟又送上一壺香茶。文家姐妹圍桌而坐,文竹啜了口茶,依然看向文曉梅,柔聲問道:“五妹,可決定了麼?”
文曉梅淡淡地一笑,時間似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一如當初的清麗秀雅,輕聲道:“其實這許多年,他一直都有給我寫信,或是偶有所感,或是心中想念,每日一封,從未間斷。甚至有一次,他感了風寒,怕風寒傳染了我,卻叫童兒背了千字來提點我,把那童兒累的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