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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站起,笑道:“方才落了東西在大姐那裡,我去尋一下。”
文蘭揮了揮手,翠玉要為她引路,被她拒絕了:“反正就隔了幾間屋子,不會迷路的。”
她出了偏房,一路上靜悄悄,原本伺候的丫鬟婆子俱都不見,心中越發起疑,到了文梅房外,隱隱傳來了爭吵聲。
文竹放緩了腳步,輕輕湊了上前,耳朵貼在門板上,聽得文梅聲聲厲喝:“我嫁給你受了多少委屈?文家的大小姐竟然一抬小轎從側門進府,新婚之夜獨守空房,早上還得到您和您夫人門口去等你們起床,敬杯茶一跪就是半個小時,你看看我這條腿,站久一點便要打顫,人家還以為我嬌貴……”
文竹聽的心酸無比,沒想到大姐嫁過去竟然如此委曲求全,只見她人前風光,誰想到付出了這麼多。
燕凌雲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我也沒想到她會那麼做,把貼身婢女硬塞給我。娶親當日我也說明白了,你若是不願意,這婚事便就此作罷。”
“成親那天她喚我去……”燕凌雲突地焦躁起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還提它做甚?!今日這事兒,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屋內傳來東西桌球落地的聲音,夾雜著文梅的哭喊聲:“要想我答應,除非我死!”
燕凌雲冷漠不含一絲人氣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你便去死罷。”
一股怒氣直衝腦門,文竹提腳對準房門,“砰”的一聲,房門被她狠狠踹開,屋裡兩個人俱都一臉吃驚地看著她。
文竹惡狠狠地白了燕凌雲一眼,大步走到文梅身邊,見她哭的梨花帶雨,讓人好不心疼,不禁回頭,又白了燕凌雲一眼。
文竹將文梅擁入懷裡,細語勸慰:“姐姐莫要哭壞了身子,月子裡流淚是最不好的,仔細了別落下病根。”
文梅伏在她懷裡,漸漸止了哭,燕凌雲冷哼一聲:“你們文家好家教,到別人家做客隨隨便便就踹門而入。”
文梅眉頭一皺,就要發話,文竹掩了她的嘴,揚起一抹不屑的笑容道:“我們文家自幼便教導女兒們要姐妹友愛,姐姐都要被人逼死了還顧得上敲門麼?這姐妹之情,身為孤兒的燕大將軍怕是體會不到了。”
燕凌雲聞言,猛地抬頭,冷冷地盯著文竹,那眼神仿佛文竹是個死人般。那是一個亡命之徒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以後的眼神,文竹突覺口乾舌燥,恍若看到無數冤魂在他身後吶喊,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壓抑的人喘不上氣來,一顆心繃的緊緊的,似乎只要燕凌雲一個眼神,便會死去。
文梅一驚,挺身坐起,反手把文竹摟在了懷裡,緊緊地護住她,一雙眼毫不畏懼地對上燕凌雲。
燕凌雲的眸子漸漸變深,那身血腥氣卻是漸漸淡去了,他輕描淡寫地拋下句:“你再好好想想罷”,拂袖而去。
文竹在文梅懷裡依然瑟瑟發抖,心中知道已經沒事了,身體卻不受控制,文梅輕拍她的背,低聲哄道:“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囡囡莫怕,姐姐在呢。”
文竹逐漸抓回了呼吸的頻率,抬起頭,見文梅一臉的哀艷欲絕,又對著她強顏歡笑,只覺得一顆心都要碎了。
她直直地望進文梅眼底,單刀直入:“姐姐究竟為何事與那匹夫爭吵?”她心裡怨極,竟是連姐夫也不願意叫上一聲了。
文梅也不計較那麼多,幽幽地聲音似從遙遠的彼岸傳來:“他自幼失父失母,加上日後一些遭遇,為人多疑易怒,我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兩個人在一起,初始常常吵鬧,後來年歲漸長,我想著他以前吃了許多苦,便儘量忍耐。”
說到這裡,文梅眼睛直直盯著空中一點,握手成拳,十指摳進了肉里:“我萬般忍耐就換來這麼個下場,親生的兒子卻要去跟別人的姓!”
真相大白,文竹無語,心道,就這麼點破事,搞得要死要活,只覺得方才一腔憤怒真是白白浪費了。
她站起身,平淡地道:“是不是燕凌雲要孩子姓段?”
文梅點了點頭,文竹又問道:“那孩子在你身邊養活還是送到段青煙身邊?”
文梅理所當然地道:“自然是在我身邊,不然我現在就死給他看。”
文竹心道,大姐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以前都不在乎虛名了,這時來計較這許多。
出言勸道:“俗話說,生親不如養親,何況姐姐又生又養,不就是個姓么?有什麼打緊?將來還可以光明正大的占他段家家產。”
文梅被她說的意動,遲疑道:“可是……”
文竹不耐煩地道:“姐姐若是覺得不平,大可以起個文姓的小名,自幼叫了,定比大名還熟悉。”
摸著餓扁的肚子,有氣無力地道:“我去吃飯了,姐妹們怕是要急了,姐姐自己好生想想罷。”
話罷,也不管文梅了,自顧地出去了,行到門口時,幫文梅帶上了房門,她心知文梅素來精明,不過鑽了死胡同罷了,燕凌雲的態度也過於強硬,才導致二人越說越僵,而今她把話點開,文梅一點即通,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待文竹趕回了偏廳,見文蘭正要去尋她,姐妹們已經開動,每樣菜都撥了些出來給她留著,不禁心中一暖,笑著接過文曉梅遞過來的筷子,坐下來安靜的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