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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青煙大喜之日,文竹自己挽了個雙包頭,看上去俏皮可愛,很有幾分丫鬟的樣子,又給青煙細細地畫了個淡妝,柔和了下她的輪廓,青煙照著鏡子,連聲驚嘆:“這是我麼?這真的是我麼?”
文竹心道,這孩子以前過的都是甚麼日子,打定主意,以後送貨之時,捎上胭脂水粉,新款裙袍,叫衛燎給青煙送來。
營長之外吵吵鬧鬧,卻是藍止戈在一眾兵將的簇擁下喜氣洋洋地來接新娘了。文竹守足了規矩,非要藍止戈送上紅包才肯讓他們接人。
一眾軍蠻嘻嘻哈哈,仗著力大就要硬沖,文竹拖拽不住之時,突覺得手上一松,回過頭來,看見青煙兩眼放光,煞是賣力地幫她抵住了營門,登時無語,只覺又好氣又好笑,正好呵斥青煙蓋上蓋頭回去坐好,青煙開口大喊道:“藍止戈,快拿紅包來,不拿紅包你就自己洞房罷。”
外面靜默一片,隨即爆發出了震天大笑聲,文竹在帳內都可以想像得到藍止戈的臉皮臊的恨不能鑽到地縫裡了,卻見一隻大手抓了把元寶從門縫裡塞了進來,藍止戈急道:“收了紅包可不能翻悔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文竹默然,心道,這兩人,果然是天生一對。
文竹正要伸手去接那元寶,斜刺里伸出一隻修長的手來,摟走了所有元寶,段青煙喜滋滋地把元寶都塞到懷裡,又一臉好奇地問道:“還有甚麼好耍的?”
文竹心道,還耍甚麼,你個新娘子要跑到酒席上大戰賓朋不成?她趕緊把蓋頭拾了來,給段青煙蒙上,方向著帳外喊道:“接新娘了!”
一行人歡歡喜喜地簇擁著段青煙和藍止戈到了帥帳,裡面早早燃了兩段紅燭,又貼了大大的喜字,鬧哄哄地正要拜堂,外面突然傳來了鳴鼓之聲。
帥帳中的眾人面面相覷,藍止戈凝神靜聽,默默數著鼓聲,待鼓聲一止,他面色一正,厲聲道:“天鼓響了十二聲,吾皇親臨,升帳點兵,立刻迎駕!”
文竹驀地一驚,十二聲鼓響,天子親臨,是他麼?趙洛……洛,洛……她在心中默念了無數聲,一顆心幾要跳出胸膛,恍恍惚惚中隨著一眾兵丁出了帥帳,竟沒有發現楊花和衛燎早一左一右緊緊護在了她身邊。
明黃鑾仗,十二抬道牌,旗十二副,傘十二柄,金甲衛士拱衛左右,百官緊隨其後,車隊浩浩蕩蕩不見首尾,果然是天子儀仗,文竹傻傻地看著隊伍正中的八匹駿馬拉的龍駕,一雙眼氤氳迷濛,心跳加速,就要看到他了,就要看到他了啊。
司儀吹起了長長的號角,低沉的嗚嗚聲中,場上眾人皆跪了下去,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文竹精神恍惚地被衛燎和楊花強按了下去,頭卻依然是昂起的,緊緊地盯著龍駕。楊花無奈,用指尖狠狠摳了一下文竹的手,文竹吃痛,回過神來,立刻學著眾人低了頭,一雙耳朵卻異常敏感地翹了起來,生怕錯過他的一點聲音,哪怕是足音也好啊。
趙洛滿面陰沉地下了馬車,俊臉之上一片決絕,他掃了一眼跪倒全場的眾人,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百官,嗤笑一聲,伸出手來,隨手一指,冷聲道:“就是她了,就叫她做朕的新晉妃嬪好了。”
新晉……妃嬪?!
文竹心神巨震,隨後是排山倒海的絕望奔襲而來,瞬間席捲了她的全部身心,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朝思暮想這許多日,最後竟然聽他親口說,要納新妃?!
失魂落魄中,文竹感到左右兩隻手同時被人輕觸了下,如此冰涼,有如寒冬之時順著衣領灌下去一捧雪,她瑟縮了下,隨即恢復了神智。
終還是忍不住抬起頭來,想要親眼看看,口吐如此無情之語的他究竟是生了怎樣的一副臉孔,從此後,銘記在心,日日侵蝕,讓這蝕骨之痛伴隨自己,時時刻刻,直到生命終結,永生,不再動情動愛。
剛一抬眼,文竹猛地發覺不對,環顧左右,赫然發現自己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而趙洛無視身後議論紛紛的群臣,跳下龍輦,大步向著文竹行來。
文竹眨了眨眼睛,這是什麼狀況?
趙洛心中煩躁異常,上次玩出逃,群臣們奏摺一封一封雪片般把他催了回去,可算消停一段時間,最近又死灰復燃,每日裡都有數十封督促他寵幸後宮,早生皇子的奏摺。
他故技重施,再次出逃,卻在城門遇到了公孫老兒為首的百官隊伍,幾百人跪成了長列,哭嚎之聲響徹楚都,趙洛無奈,只得叫這些老兒跟在了龍輦後面,打著巡邊的旗號浩浩蕩蕩地出巡。
一路之上,公孫又白這個老奸巨猾的日日派了不同的臣工來他耳邊磨磨唧唧,今日到了藍止戈的地盤,趙洛怒氣終於累積到了極點,一眼掃去,見一群軍士中竟然有一個女子,隨手就指了她為妃嬪,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公孫又白偏偏在耳邊嘟嘟囔囔,甚麼此女身份不明,怎能如此荒唐……
趙洛惱了,朕今日還就荒唐到底了,他乾脆跳下龍輦,向那女子行去。
行的近了,趙洛看清楚那女子的眉目,他微微一怔,似乎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隨即見到那女子對他痴望不已,立刻心生厭惡,煩躁的別過頭去。
公孫又白說得對,確實荒唐了,除了她,誰能對他這一副皮囊視若無睹,此念一生,趙洛後悔不已,只覺褻瀆了和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