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頁
“公主知我甚多,我卻只知公主千金之軀,金尊玉貴。”霍閒說得並不算委婉。
“你若不了解我,婚後自是有時間。”公主自然也聽懂了他的意思。
霍閒笑著搖頭,這次卻沒解釋。
觀念不同,自是走不到一處,不僅是公主,他的表妹也是。
他死了,霍家因違抗皇命滿門抄斬。
死後,他的鬼魂面對家人鬼魂的指責怒罵,他們罵他不知分寸,罵他清高,將一家老小害得慘死,種種責問仿若大山,能將人的脊樑壓垮。
可他自始至終神情都十分平靜,在家人們發泄之後,他平靜地道:“吾等既皆已死,吾縱有悔意也無濟於事,不若到了陰曹地府好生表現,爭取早日入輪迴。”
家人們:“……”
他錯了嗎?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一家族中當榮辱與共,霍家人既因他而榮,何以不能與他共難?他為自己而活,非是為父母、家族及榮耀而活。
……
再次睜眼,霍閒成了一個家道中落的落魄書生,年近弱冠,為養活一家,買來醫書自學。
他在醫術上倒是有幾分天賦,也靠著一手醫術在村子裡立足。
一日,他救下了一名從山中下來的中毒孩童,孩童對他甚是感激,在村中住上一段時日後忽又消失,當夜,一群山匪闖入村中,燒殺搶掠,一夜之間,村里傷亡損失極其慘重。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霍閒,他所救孩童乃山匪之子,故意服毒進村打探村中情形,待一切摸頭後便告知山匪,策劃了這一場劫掠。
因他救過小山匪,山匪當家並未取他及一家性命,卻將他一家擄到山上,並讓他充作山匪窩的郎中。
幾年過去,小山匪漸漸長大,有一日,小山匪見他為山中野兔包紮,不由冷嘲熱諷:“你既如此心慈,當年我父、叔伯去村子裡時怎不見你反抗救人?如今倒是有閒情逸緻救一隻兔子。”
“以卵擊石,我莫不是嫌命大?”霍閒淡淡道。
小山匪嗤笑:“貪生怕死。”
“你不怕死?”霍閒反問。
“死有何可怕,小爺怕的是你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沒有對我砍下去的勇氣。”小山匪笑得十分惡劣,他說著又湊近霍閒,惡聲惡氣問:“當年你是否後悔救我?”
霍閒稍稍後退避開:“我並未後悔救你。”
“你撒謊。”小山匪又往前湊。
霍閒伸手抵住他的肩膀,說道:“醫者,當存仁善之心,你是山匪也好,罪人也罷,既是叫我醫治,我便竭盡所能,保你周全。”
小山匪愣住。
水境外的一干人也都微愣,旋即皆皺眉,小師弟這性情……怕不是過於善良,以及,軟弱?
才這麼想完,水鏡中情形一變,在山匪們又一次進行劫掠回山慶賀時,他們喝酒喝的人事不知,而這時又有官兵上山剿匪。
山匪“醉”的人事不知,唯有一人十分清醒站立,這人便是霍閒。
“是你!”又長大一些的小山匪踉踉蹌蹌,脖子裡青筋畢露,手中提著刀直指霍閒,“你下了毒,否則他們不可能醉那麼徹底,是你,一定是你!!!”
面對小山匪的指責,霍閒並未否認。
“你處心積慮,就是在等這一日,對不對?”小山匪的眼睛赤紅一片,他聲嘶力竭地喊叫,似是控訴他的冷血無情。
霍閒歪了歪頭,疑惑問:“你為何如此憤怒?”沒等小山匪回答,他又自顧自說:“死在你刀下的亡魂不知幾何,山匪的命是命,難道他們的命不是命?”
小山匪怒道:“他們的命怎可與我們比?他們該死,你也該死,你罪該萬死!”
“你後悔嗎?”霍閒問。
“我後悔,後悔當初留你一命!”小山匪提著刀朝他衝去,周身殺氣瀰漫。
“可我不後悔,當初為你解毒。”隨著這一句落下,霍閒已輕輕扣住小山匪手腕,在他錯愕的目光中反手一擰,刀架上了小山匪的脖子。
小山匪有片刻錯愕,但錯愕之後卻並不害怕,甚至出言挑釁:“你敢動手嗎?你敢殺呃……”他話到中途,就愕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人,血色迷了他的眼,頸間巨痛提醒著他方才發生的一切。
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意識猶在,他能清晰看見刀上滾落的血珠,也能看到霍閒那即使動了刀卻依然沒甚表情的臉。
為什麼?
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動手?
霍閒垂眸看著地上似有許多疑問卻再也問不出的人,直至小山匪咽下最後一口氣,才輕聲道:“我並非不會殺人,不過是不願殺人。”
水鏡外眾人包括未宸真人在內都有些摸不透情況。
轉眼又第三境。
人生四喜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這一境的霍閒是一名富家公子,年及弱冠,正逢四喜之一:洞房花燭夜。
然,喜帕之下,卻並非新娘的喜與羞,而是悲與淚。
“你若不想嫁,便自行離去吧。”新郎官霍閒凝望新娘臉半晌,自是沒了洞房花燭的興致,他甚至生出一絲疑惑:我為何會與她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