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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閒看著老父親對他的關心和擔憂也是心酸無奈又頭疼。
他的老父親是真的“老”父親,字面意義上的,因為他是霍垚山六十二歲才得的“寶貝兒子”,他們家是非常典型的重男輕女家庭,從祖上就是如此。
霍閒是霍垚山的第五任妻子在他六十歲那年才通過試管得來,在霍閒的母親之前他還有過四任妻子,霍閒上面七個姐姐,湊足了七朵金花。可是,在霍家,女兒並不受霍垚山的待見,他的姐姐們和老父親並不親近,甚至因為他出生後老父親將所有父愛給了他對老父親心生怨懟。
其實也可以理解,重男輕女向來是對女兒的不公平,女兒同樣有血有肉,是老父親的親生骨肉,憑什麼因為她們的性別對她們滿不在乎?
霍閒沒在這個畸形的家庭長歪很大部分原因得歸功於他外祖父母的悉心教導以及多年前霍家並不差錢的緣故。
霍家曾是燕城的富戶,可惜子孫運不佳,從祖上起都是女兒多兒子少,到霍閒祖父和父親兩輩,都是女兒一堆,兒子就一個,而在這樣的人家又極看重傳承。縱是封建王朝早已被推翻百年,可那迂腐的男丁傳宗接代卻仍保留下來,仿佛只有姓霍的兒子才能為家族延續血脈。
霍閒的父親19歲和第一任妻子結婚,第一任妻子三年沒生孩子便和她離了婚;第二任妻子倒是能生,不過連生三個女兒,生第三個女兒時血崩去世;第三任妻子和第四任妻子都生了兩個女兒,最後受不了霍家沒完沒了的催生兒子選擇離婚。
而霍閒的母親,原是普通工薪家庭出生的女孩,卻也是一個輕易被榮華富貴所俘虜的女人,霍垚山,這個年紀能當她爺爺的男人,成為了她踏進上流社會的敲門磚。
為了生兒子,霍閒的母親對自己也夠狠,向霍垚山承諾如果不給他生下兒子就不進霍家門。大概老天也是眷顧這個女人,她一次做試管就成功了,而且一舉得男,成為了名正言順的霍太太。
有句老話常說“富不過三代”,到霍垚山這一代時,霍家已漸漸沒落,霍垚山並不善經營,霍家的公司倒閉的倒閉,關門的關門,霍閒在當了十幾年的標準富二代後成為了一個只是稍微有些富有的家庭的孩子。
霍家的衰敗讓霍閒那位貪慕虛榮的母親生出了旁的心思,霍垚山給不了她身體上的滿足,精神上的滿足也不再,年紀輕輕的她又如何願意守著霍垚山這“糟老頭子”?
不過霍母是個聰明人,她雖然嫌棄霍垚山,在外面也有了自己的世界,卻並未和霍垚山離婚,霍家家底多少她不清楚,但她相信霍家經營那麼多年,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霍垚山的女兒們對他沒有感情,霍閒是霍垚山唯一的兒子,日後霍垚山去了一切肯定都歸霍閒所有,她是霍閒的親媽,必然有一份是屬於她。她沒以配偶的身份考慮未來分遺產,是因為她很清楚霍垚山並不待見她,而她自霍閒出生後也是盡心盡力養著的,母子情深過他們夫妻情深。
言歸正傳。
霍閒今年27歲,單身未婚,是一名大學美術老師,他對物質上的需求並不多,所以在父親當初要求他學公司管理時他義無反顧的拒絕了。
霍垚山知道自己沒有商業天賦,想著他的兒子可能也如此,遂並沒有逼他。
可是不逼霍閒上進是一回事,霍閒不娶妻生子讓他很是接受不了,他已經快九十歲,縱然身體還算健康,但著實已是高齡,可能沒兩年就要閉眼入土,見不到霍閒娶妻生子,他死也沒法瞑目。
於是,在霍閒情況好一些後,他又提起了相親一事。
霍閒一聽頭又疼了,不過這次霍垚山沒再如往常一樣順著他扮難受接過話題,而是十分嚴肅道:“霍閒,爸爸以前都是順著你,你不想讀工商我不逼你,你要跟著你外祖父過暑假我也讓你去陪他們……可是霍閒,你看看我,看看你爸爸,爸爸今年89了,七個女兒討厭我,過年都不想來看一眼我這個糟老頭子,我也不稀罕她們來,可是你是我親力親為養大的兒子,給你餵奶,給你換尿片,看著你一點一點長大……我知道你們會覺得我這老頭子思想迂腐,重男輕女,可爸爸也是沒辦法,你爺爺,你太爺爺他們是這麼教我的,從小就這麼跟我說,血脈傳承已經刻在我的骨子裡,我沒辦法不去想,不去逼你。”
“這次你車禍,爸爸險些白髮人送黑髮人,也讓我想到一句話——明天和意外不知誰更先來,我不敢想如果你連個孩子都沒有,死了去地下,連個燒紙的人都沒?”霍垚山說著眼睛已經紅了,渾濁的眼眶裡淚水打著轉,“我知道你不信這些,可爸爸會心疼啊,爸爸不想看你孤零零一個人,妻子也好,孩子也罷,爸爸陪不了你幾年,你能不能,讓爸爸走得安心一些?”
霍閒望著老淚縱橫的老父親,仿佛在這一瞬間,他的父親又蒼老了許多,背也佝僂許多,他喉間哽塞,心情亦是起伏不定。
他知道父親這麼說是有意讓他難受和愧疚,可是,他父親說的也並非假話,父親已經年邁,本該早已頤養天年的他一直在為他的生活憂心,車禍住院這幾天,更是費力地來醫院看他,勸也不聽。
霍閒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他說:“我知道了,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