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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好收拾,袁修就住在正殿寢殿內。那一晚,歷延年抱著阿叔說了許多,「父親今日穿的衣裳是阿父送父親的。」
「民間的衣裳,阿父買來的。」
衣裳並不華貴,也沒宮裡布料、繡工好,還是成衣,但穿在袁修身上有種說不上來的合適。
「我小時候,父親愛讀書,對我教導很有耐心。」
黎南珠聽著就說:「我今天看父親陪紅豆小糕玩,就猜出來了。」小時候的歷延年一定很幸福。
可就是因為幸福,所以後來才痛。
他摸了摸歷延年的背。
歷延年笑了笑,又說:「阿父很忙,但每次回來就會帶我和父親出門,不然就是在家裡陪我和父親玩兩三日,都不許外人打攪。」
「玩什麼?」
「阿父教我抽陀螺,父親坐在一旁看書,阿父抽的特別響亮,沒一會讓我一個人練習玩,我在一旁練習,一回頭就看到阿父拿著鞭子跟父親說怎麼玩。」
黎南珠腦海里就浮出先太子逗太子妃的畫面。
就先太子還挺會撩的,那時候太子妃是個正經讀書人。
歷延年小時候沒少吃狗糧。
這一晚黎南珠也聽了很多先太子和太子妃的狗糧,在這個時代,夫妻恩愛,不納妾,不亂搞,對待家庭有責任,還儘量抽時間陪孩子玩,這都是很珍貴的。
黎南珠看著歷延年,親了親歷延年的臉頰。
「父親和阿父看到如今的你,是安心的。」
歷延年嗯了聲,喉間有些阻塞。黎南珠摸了摸歷延年的頭髮,就跟哄紅豆小糕那般,歷延年便淺淺笑起來了。
「我成家了,有了阿叔,真好。」
黎南珠點點頭,也覺得好。他從小長到大,對未來的生活計劃,從來都沒有自己生崽結婚和個男人睡一起,每天親親,可現在都做了,再回想——
如果時間倒回在昭州那一晚的噩夢,再讓他做決定。
他還是會來京里,願意再次遇到歷延年,再次生紅豆小糕。
不後悔。
這一晚兩人聊了半宿,什麼都沒做,可心裡是暖烘烘的。彼此都預感到了什麼,卻沒點破,分享著過去的事情,什麼事都聊。
元宵節過後,袁修回到了山上。
之後日子一如既往,內閣第一件事就是準備出海的商隊,從去年四月定下來後,一直在忙這個,好在前頭有章程,只需要拿了出來,再作調整,之後準備商家、貨品,快了今年下半年就能出海了。
第二件事,開始著手減官,將多餘的官位都去掉,還有買賣官位這事——賣的都是小官,或是沒什麼品階,帶走個由頭還是能領俸祿。
這件事不好辦,動了官員利益。
可不好辦也得辦,只是慢慢來。黎暮澤說:「此事須得在官場侵染十幾載,洞悉內里,才能做。」
京里還好說,地方上真的是要審查嚴了,不能由著買賣庇護,在其中搗鬼,把真材實料的好官給去掉了,換成那糊塗買官的草包。
「要是去地方的,那得配上人手。」黎南珠說。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那是因為地頭蛇人馬多,京里派下去的官員,真動人家利益,極有可能對方心一沉先把京官給解決了,做個橫死狀,至於替死鬼,那多著。
因此辦這個事危險,得罪同僚不說,還有性命危險。
「派兵加身手好的跟著,或是調當地所管轄的政司軍。」
這就叫:在絕對力量面前,什麼陰謀詭計地頭蛇都不夠看。
黎暮澤:……
「要是不成,那朝中武官閒置多年,就兩兩結合搭伴去,還能彼此監督,下地方去,文官為主,一切聽文官的,但武官不滿回頭參就是了。」黎南珠又給個好主意。
京里也有閒在家的武官,都是上了年紀,或是有舊疾,但去地方這等小事,又不是上戰場打仗,這些武官能用上,不然整日耳根子軟,文官帶節奏,武官就被當槍使,在朝上瞎嚷嚷。
說的就是皇后參政這事上。
黎南珠說那都是閒的。
黎暮澤一聽,「這個倒是可用,但還是要細緻一些,誰去,帶多少人,如何章程都要說清。」
「再給尚方寶劍,先斬後奏!」黎南珠來勁兒了,這戲文里都有,提前危險預料到再給解決。
黎暮澤:……看出來了,阿叔是真當戲文解決。
不過主意不錯。
人選上,歷延年倒是想起一人,徐寧徐大人,就是之前歷延年舉薦去救助水災,順便徹查水災災情的那位。
也是京里傳出『得太孫妃青眼就能冒出頭』消息的那位徐家。
不過也確實是,徐寧最初在禮部,坐了十多年的正四品,是朝中隱形人似得官員,後來賑災得了功,一下子連升兩級,是正三品。
那時候徐家也被打上『太孫一脈』陣營,等太孫登基成了皇帝,徐寧位置也沒動,照舊干他的活,是一位能坐得住有耐心圓滑不失底線原則的官。
這不,歷延年現在就想起來了。
等徐寧進了永雙殿,見帝後都在,黎大人也在,當即是心裡屏氣,鄭重了幾分,行禮問安,他覺得聖上又要給他差事了,還是一樁麻煩差事。
但如此陣仗,若是做好了——
徐寧是有幾分賭徒心理,但他聽聞是幹什麼後,面上駭然,沒想到內閣竟是要減官,這若是做不好會動搖大曆根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