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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叔要是不介意,我取父親的衣裳。」歷延年說道。
「不介意,你借我衣裳救我急呢。」
黎南珠嘴上說著,一道跟了上去,不是去正殿,還是在歷延年的偏殿長鶴宮中,只是到了歷延年的寢殿中。
先太子與太子妃的舊物,歷延年都收起來放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太子住的東宮正殿早都封起來了,原先是一家三口起居日常的地方,元和帝自昭州接回曆延年後,試水想立皇孫為太孫,群臣反對,什麼藉口都有,圓滑的那就是為皇孫身體著想、聖上正直壯年不用太早立儲,耿直的就死諫,說嫡子在、諸位皇子也有,皇孫年幼,如今無能無才,看不出大用巴拉巴拉。
是臣子逼得元和帝壓了這個試水風頭。
這且作罷,後來歷延年還住在東宮,就有御史諫言,說皇孫住東宮越了祖宗規矩,於禮不合。
才不到十三歲的歷延年,當日是如何收拾阿父遺物和父親東西,搬出了這個住了十年,諸多回憶的『家』。
黎南珠想到此,就心裡酸楚。
「阿叔,這些衣裳都是乾淨的,您選吧。」
想到傍晚還要和聖上用飯,黎南珠有點心機,想選太子穿的舊衣——都是日常衣服,不是朝服,所以可以穿。
他就是想勾一下聖上愛子回憶,年年不是個賣慘會哭的小孩。
他想給年年賣慘。
但他猶豫了一瞬,只見年年把一套淡藍色的衣裳遞給了他,「我父親的衣裳,還未穿過,應當適合阿叔。」
「嗯,我去試試。」黎南珠就歇了這個心,想著年年應當是不舍動太子遺物,他就不冒犯了。
其實黎南珠誤會了。
歷延年十歲前是天潢貴胄,宮裡人捧高踩低,他是太子唯一嫡子,地位不可言說,宮裡至上而下,人人都是笑臉、都是和善人,歷延年就沒見過不好的一面。
十歲之後,從昭州回來,那便見的多了。
聖上是偏疼皇孫,可宮裡是什麼地方,是鈍刀子割人不見血的地方,聖上坐的那麼高,總要看不到的角角落落陰暗地方。
物質上大差不差,總不會明晃晃剋扣,但同以前太子在時,那是天差地別,總有一些憐憫同情的目光,或是在歷延年身上彰顯做叔叔們的寬和。
太子哥哥不在了,以後還有七叔在,咱們是親叔侄。
延年宮裡有什麼缺的跟六叔說。
父皇,我前幾日得了好玩的,我家那小子想要都沒捨得,都給延年送宮裡玩了。
皇爺爺便對四叔另眼相看,誇了句好,還給了賞。
之後各位叔叔都學會了,讓著他、誇他、給他玩物,在皇爺爺跟前說他好話,但實際上,各位叔叔也防著他,怕皇爺爺立他為皇太孫。
對這些,歷延年其實不放在心上,只是每每說這些,皇爺爺面上高興其實心裡是難過的,都是提醒皇爺爺,他是沒阿父的孩子,所以叔叔們才諸多照拂。
皇爺爺也想阿父,想起來就嘆氣,有時候看他出神。
那段時間歷延年就不太去永雙殿,他怕皇爺爺看見他傷心,壞了身體。
「我不是介懷阿叔穿阿父的衣裳,我知道阿叔為了我好,可皇爺爺見了阿父舊衣,肯定會難過的。」歷延年直白說。
他不想傷阿叔在意他的心。
黎南珠在屏風後換衣裳,聽到年年說的話,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愣了兩秒,才知道年年說什麼——他剛目光確實落在太子衣物上,還猶豫糾結了,年年是看出來了,也知道他意圖。
但竟然是這麼個道理。
不是介懷他穿太子衣服,而是擔心聖上身體。
黎南珠頓時眼淚汪汪的,這孩子怎麼這麼乖啊。
遭遇如此劫難,還有這樣心腸。
「延年在這世上,愛護關心延年的至親……」歷延年沒說完,在他心中沒幾人了,「所以不想阿叔誤會,傷了阿叔的心。」
黎南珠聽聞,探出身來,就看年年眼珠子看到他了,慌不忙亂的扭頭正了臉不看向他這處。
「……」黎南珠一腔感動,本來想嗚嗚嗚年年你心裡有我這個阿叔的,還是放心裡至關重要的人。
結果被小孩這正正經經舉動,搞得低頭一看自己——裡衣穿著了,就是露個鎖骨,沒系好,撐死就是低領,還不到低胸界限。
小孩就眼珠子都不敢看他?
真是純情啊。
二十歲單身處男也沒感情的小郡王,表現的像個花花公子,嘖了聲,回到屏風後穿衣裳,不過剛才感動汪汪的煽情氛圍沒了。
黎南珠一邊系裡衣帶子,一邊用輕描淡寫自然的語氣說:「年年,咱倆結婚吧。」
外頭哐當的聲。
黎南珠一探腦袋,「你腦袋撞柱子幹嘛?」
小年年都走到門口了,看樣子是打算在門口君子非禮勿視的等他,給他站崗。
不過現在君子儀態蕩然不見,小皇孫腦袋撞門上了,正捂著額頭,一臉慌忙,亂糟糟的,臉上有點驚慌失措?
「不、不是。」歷延年慌亂正衣裳。
黎南珠見小孩這模樣,笑了下,說:「阿叔剛逗你玩——不是說你腦袋故意撞柱子玩。」
「結婚也不是結婚,按道理來說是你娶我,我嫁給你。」
「不過你放心,阿叔同你結婚,婚前如何相處婚後還是一樣,不會占你便宜的,你以後要是有了喜歡的女子,阿叔給你們讓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