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弒君、殺父,萬人唾罵,遺臭萬年。
年年從一個君子,成了夢裡那般弒殺之人,還有那一身病骨……
「主子,主子,喝茶。」信四見主子神色不對,端了熱茶遞過去,「清修居士那裡我讓信十六盯著。」
黎南珠喝了口熱茶,緩過神來,現在一切還沒發生。
「今天怎麼我說什麼你都信。」連他做夢這事,信四都沒反駁。
信四笑了下,老實說:「主子,我沒信。」
「……」黎南珠白感動了。
信四:「不過主子說什麼我聽什麼,未來的事我不知道,但現在就是保護清修居士,再者清修居士有沒有問題,咱們一查就知道。」
「不能常規查,常規查下去掉入人家早布好的局。」黎南珠敲著杯壁說道。
「幾號了?」
信四道:「二月二十八了,明日三月。」
「先太子四月二號去了。」黎南珠想著時間,不由眼底冷了幾分,說:「背後人還藏著捂著,想等到先太子祭日再用這把刀,那時候正是哀痛,乍一放出所謂的『線索』,親者痛仇者快,等聖上年年冷靜下來,查出真正真相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信四也緊皺眉頭,「背後之人,手也太狠了。」
「你怎麼發現的?」黎南珠問。
信四交代清楚,「清修居士每日活動起居沒什麼特別的,近來幾日,天氣晴朗,存放先太子遺物地方瓦片卻破了,清修居士便想整理太子遺物,看到一處畫卷,突然神色就不對勁兒了,當日晚飯都沒用,我察覺不對,夜裡在房頂看了一晚。」
「清修居士說,是他害了太子。」
信四說到此處,跟主子互相看了眼,都明白其中關卡。
「要是連本人都起疑是自己害了太子……」
真是殺人誅心,背後人拿先太子最摯愛的人軟處,要先太子愛人、親人互相猜忌,再殞命,好狠毒的手段。
「這事交給你,真相第二,清修居士性命第一。」黎南珠道。
信四神色鄭重,行了禮,要翻窗出去,被黎南珠叫住了,「你陪嫁糊好了,既然回來的那就帶上吧。」
「……」信四。
黎南珠可沒忘信四剛嚇唬他不說,還看他跟大傻瓜一樣的眼神。
「去吧,墨跡什麼,五千兩銀子的摺扇,配上本郡王做的畫,這不得價值萬金。」
信四哎了聲,念了聲五千兩,忙去要摺扇去了。
屋裡安靜下來,黎南珠坐在床上,憑著窗外月光,手裡的茶都涼了,他心煩意亂根本睡不著了,滿腦子都是現在年年和夢裡的歷延年。
草他大爺的!
年年這日子過得算是什麼個勁兒。
黎南珠穿好了衣裳,出了寢室門,外間睡得擒嬌醒來了,揉著眼睛還未張口,黎南珠說:「你睡你的,我出門就在院子裡溜達圈。」
出了門說是溜達,光往歷延年那兒去了。
元和二十一年過年。
年三十晚,昭州黎王府闔家吃了年夜飯,守歲時坐在一道吃著零嘴,一過凌晨,外頭炸起了炮仗煙花,霹靂巴拉的,府里孩子下人都高興,熱熱鬧鬧的。
黎南珠才從院子放完炮,沒去自己院子,往小年年那兒去了。他想小孩子第一個年在昭州過,身邊也沒親人,剛吃年夜飯的時候表現的跟平時一樣,但估計心裡還是想家的。
大嬤嬤說皇孫睡了。
黎南珠聽了本來說要回,但鬼使神差的就說:「我去看一眼,他睡了我就走,明日再找他玩,嬤嬤放心不會吵著他的。」
小郡王在黎王府那就是小霸王,想去哪去哪,沒人敢攔著,大嬤嬤也不敢攔,只能在旁邊擔心,不過好在一點,小郡王平日很疼愛皇孫,待皇孫親厚,皇孫也和小郡王關係要好。
黎南珠推開了門,靜悄悄的,到了床邊。
床幃拉著,裡頭情況看不到。
黎南珠掀開一看,小年年躺在被窩裡側著身——黑漆麻烏,黎南珠那時也看不到年年睡了沒,但他想到年年習慣。
跟他睡覺在床上打太極不同,東一頭西一頭,年年睡覺很規矩,基本上是睡得四平八穩,很少側身的。
不對勁。
黎南珠上手輕輕的拍了下被桶,像是年幼時他大哥哄他那般。
小歷延年轉過身,滿臉淚痕,無聲無息的哭,一雙眼通紅,見了黎南珠張口第一句話帶著哽咽喊南珠阿叔。
這小孩,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歷延年來昭州到黎府,這是第一次哭,哪怕之前病的再難受也從未掉過眼淚,哭成這樣。
黎南珠心軟,上了床,抱著小孩,是張口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如何勸慰,也不該勸慰,至親離世,孩子有哭有想阿爹的權利的。
「有時候也想我爹。」
「我五歲的時候,爹就去了。」
「聽家裡人說,我生下來時,娘因我走了。」
「我爹可疼我了,會抱著我跟我講故事,還會給我做木劍,跟我一起玩打仗,也跟我講道理,說我不能貪玩要上進,要讀書,但我早起不來,困得厲害,我爹就會抱著我回去再睡會。」
「他年紀大了,很高,像個山一樣背著我到處玩。」
黎安河青壯年時在外征戰,受過不少刀槍劍傷,年邁了,身上落下的病根時不時的折磨人,但黎安河是個精神意志很堅定的人,他老來得子,對黎南珠這個小兒子,不能光說是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