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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聞溪認認真真地澆完水,正好菜也上桌了。
駱婆婆笑得開心,一直讓裴厲給賀聞溪夾菜,還夸道:「花都幫我澆了,又省了我不少事,小溪真是勤快又懂事!」
賀聞溪難得被誇的不好意思。
主要是,本來就沒幾盆花,水是裴厲幫他接好的,桶還是裴厲幫他提過去的。
等裴厲將碗筷端去廚房,賀聞溪正想起身跟過去幫忙洗碗,卻被駱婆婆招呼著,一起去了臥室里。
「來,婆婆跟你說個秘密,咱們不讓小裴聽見。」
賀聞溪笑起來,端著小馬扎坐到床邊,配合著老人家小聲道:「好,我們悄悄說,不告訴他!」
拉開表面已經脫了漆的抽屜,駱婆婆從裡面端出一個鐵盒,絮絮道:「不知道小裴跟你說過我的事沒?」
賀聞溪點頭:「提到過兩句,說您的兒子幾年前去了外地,一直沒回來。」
「是這樣沒錯。我丈夫好賭,幸好去得早,沒想到兒子也跟他爹一樣,好的不學,也在外面沾了賭癮,常常見不到人。
有一次,大半年沒見的人,突然回來找我拿錢,我當時心裡厭倦,就把錢都給了他,告訴他沒錢了,他以後也別再回來了,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他也沒我這麼母親。」
賀聞溪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因由。
「這件事知道的人少,鄰居問起,我都說他去外地打工了,遠,難得回來一趟。我性子硬,不想讓那些鄰居在背後憐憫我,說這個人啊,年輕時丈夫賭,年老了兒子賭,多慘。」
駱婆婆從鐵盒裡拿出一個嶄新的存摺,枯糙的手珍惜地摸了摸上面燙金的字,話裡帶了點笑,「沒想到有一天,我這張存摺里,開始有人往裡面匯款了,少的時候一百兩百,多的時候有一千兩千。」
「匯錢的人是——」
賀聞溪在小馬紮上緩緩坐直,眼前出現了那張從校服口袋裡掉出來的轉帳回執單。
「沒錯,就是小裴。」駱婆婆笑起來,溫聲道,「你猜我是怎麼發現的?是有一次,我在念叨,不知道誰又往我帳戶里匯錢了,小裴就說,說不定是您兒子。」
賀聞溪朝廚房的方向看過去,想,裴厲確實是這樣的性子。
「我兒子無音無信這麼些年,說不定已經被抓進了牢里,或者死在了什麼地方,怎麼可能給我打錢過來?但小裴不知道這些,他大概是聽說了什麼,想讓我有個念想,或者有點安慰。」
賀聞溪不解:「那您為什麼不告訴他?」
駱婆婆眼角的皺紋很深,語速緩慢地回答:「我想著,好歹,也要讓小裴有個能來的地方。你看,其實他只是偶爾來吃一頓飯,來睡上一覺,都不是多大的事,他卻把這當做了天大的恩情,不盡力還上一點,心裡就過不去。
要是我讓他不要再往裡面打錢,他以後就不好意思來我這裡了,就算只是吃頓飯,睡個覺。」
有個能去的地方。
賀聞溪低下頭,看著薄薄的紅色存摺,心情沒什麼預兆地變得低落,像覆著一層雨前的雲,他輕聲道:「所以您沒有告訴裴厲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沒有拆穿他。」
「對。這張存摺裡面的錢,我一分都沒動過。只想著,小裴以後要是遇見困難了,就把這些錢給他應急。要是要去上大學了,我就再往裡面添點錢,湊個整,給他拿去上學用。」
賀聞溪抬起頭,不明白:「那您為什麼要把這些事告訴我?」
「因為小裴不在院裡了,他出了什麼事,遇見了什麼困難,我隔得遠,都不會知道。但你不一樣,你跟他住在一起,又是同學,你們隔得近,他有什麼事,你都看得見,都知道。」
駱婆婆將存摺放到賀聞溪的手裡,話裡帶著一點懇求,殷切道,「你幫婆婆保管著,要是以後小裴遇到要急用錢的地方,遇到難事,你就把這些錢給他,好嗎?」
仿佛不只是讓他代為保管這張存摺,更像是託付著什麼。
賀聞溪遲疑兩秒,還是接下了,認真應道:「好,我答應您。」
駱婆婆眼角的笑紋舒展開來,嗓音和緩:「我路過寺廟,都會去拜拜菩薩,希望小裴這一輩子,苦已經在前面吃盡了,後面的路都不要再受苦難。
要是菩薩真的保佑了,這裡面的錢用不上,那存下來,當成小裴以後的老婆本也很好。他一個人在這世上來來去去,沒個牽念,太孤單了。」
賀聞溪剛想點頭,動作忽然滯住,頓時覺得手裡的存摺格外燙手。
又有點懵。
四捨五入,我在幫裴厲保管著老婆本?
第24章
出於莫名的責任感, 從駱婆婆家出來,賀聞溪不由開始回想,裴厲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學習上肯定是沒有的, 小考的成績大致排了一下, 裴厲毫無懸念的又是第一, 各科老師對他放心到了見他在語文課上寫數學作業, 還會夸一句他畫的圓很標準的程度。
感情上,好像也沒有,他們現在每天上課坐在一起,中午晚上吃飯也一起, 回家之後依然一起,喜歡裴厲的女生很多, 但他沒看出來裴厲關注過哪個女生,或者說, 裴厲很少關注周圍的人, 男生女生都一樣。
踢了踢路上的一塊小石頭,賀聞溪雙手插在口袋裡, 外套的衣領處有一抹紅色塗鴉,穿在身上,少年感更強了。